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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冠冕堂皇

第183章 冠冕堂皇 (第1/2页)

渚宫中,若敖子琰低头一笑。
  
  眼底擒着一缕寒光。
  
  看着若敖子琰投来的冰冷视线,若敖子墉低头道:“不用你来告诉我,这里的游戏规则。”
  
  “既然知道,”话锋一转,若敖子琰走上前,铁掌重重按压在他的肩头道:“那就请你抛弃掉那些无用的对错。”
  
  这一刻,若敖子墉肩头上承受的压力,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努力回头想想看一眼按住他肩头,正站在他身后的若敖子琰。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
  
  他坚持,为此已经死了太多人,他们比谁都清楚。
  
  若敖子琰又加一掌,按在他的左肩,施以威压:“没有可是!不管是谁挑起了这场战争,身为若敖氏,我们都必须予以狠狠还击!直到获得全面的胜利。”
  
  “这才是真正的游戏规则。”
  
  若敖子墉努力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堂弟:“所以她对越椒予以还击无罪!”
  
  “不,她有罪。”
  
  “她忘记了,她是我若敖氏之妇!”
  
  收回双手,若敖子琰看了一眼守卫在一边的齐达,齐达脱下手臂上的十字弩,递到他的手中,翻看着:“自以为仰赖一个越国工匠,和我若敖氏训练有素的军队,就轻松赢得了这场战争……”
  
  若敖子琰悠悠说道:“不过,这东西倒是做的精巧!”
  
  “看来成嘉这些年的心思还是有用在一些地方。”
  
  “若敖越椒当时和你此时所想一样,可惜他最后还是死于这只弩臂下。”若敖子墉盯着他的背影说道:“我只希望你不会是下一个越椒。”
  
  话落,只见若敖子琰射箭的动作一顿,然后对着天空中飞过的大雁,下一刻狠狠扣下扳机,一箭射中天空中飞过的两只大雁,一箭双雁齐齐大栽落于地,有猎犬快速地跑出狂吠着叼回。
  
  良久,他弯下腰,从猎犬嘴里取下大雁,扔给侍从切成一份午餐作为对猎犬的奖励,然后将手中的弩箭扔给了齐达,命令道:“叫弓长大师来看看这东西怎么造的!”
  
  “是!”
  
  齐达提着弩臂而去。
  
  若敖子琰走回若敖子墉面前,以平静坚定的姿态,最终结束了这场尚未真正开始的兄弟谈话,再度拍上他的肩头:“但是,在朝堂上,这些攻城掠地的利器是没有办法攻陷下人心的。”
  
  “是的。”
  
  若敖子墉看着他:“你也明明有让我们这个家族好起来的其他方法,却要一意孤行。”
  
  “如果没有鬻拳,我们也许会一直好下去……”
  
  若敖子琰走到殿前,望着远处晃动的身影,却仿佛总听见他们在嘲笑他若敖氏的失败,眉尖深蹙,有一丝愤怒道:“可是有人用他,作剑!”
  
  “来戳我们的心窝子!”
  
  “让我们都不得好过!”
  
  听完这些话,若敖子墉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他将不择手段的改写历史,绝不回头,静静回望若敖子琰的眼,他似乎还想要从他的眼中确认某些还存在的感情,可惜他终究没有回头。
  
  也许时命运才是那柄剑,催毁了这世间所有坚若磐石的誓言和盟约。
  
  “这趟出使宋国的差使让我去吧!”
  
  “我走了,你保重。”
  
  “……”
  
  若敖子琰没有回应。
  
  可是若敖子墉已经潇洒起身走远。
  
  殿外密集的弩箭排空声,令人心烦意乱地对着天空发出一阵阵咆啸,男人一个人坐在虎皮铜榻中,昏暗的大殿中,一双幽深的眼眶布满了血红色的血丝。
  
  良久。
  
  大拳突然轰然一声落在铜案上,铜案立现一处凹陷。
  
  “砰!——”
  
  所有人震惊的回头看着他。
  
  又立即收回目光。
  
  低下头去。
  
  殿外吵杂的通报声在殿外陆续响起,很久之后朝臣们得到允许终于陆陆续续进殿,禀报,可是很快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让居于主位的若敖子琰,脸色复又阴沉下来。
  
  明明四五片竹,简言简意赅地记录了整个若敖氏谋反,篡权,谋国,内战的前后,更是严厉指控若敖氏对于大楚臣民的残暴,血腥镇压,并且释放臭名昭著的老司徒,为祸大楚安宁,制造瘟疫,甚至周拳之死也算在了他若敖氏的头上,就差将轼君的揣测也写了进去。
  
  有关若敖氏的恶行。
  
  可谓罄竹难书。
  
  实乃大楚三百年来野心勃勃第一氏族!
  
  并且强烈劝谏后世君主,当小心“臣权过大,倾覆王权”的各种遣词用字,更是直指如今身为大楚第一当权者的若敖子琰。
  
  许是立场不同,所以视角不同。
  
  看完后,若敖子琰只有一种感觉,一顶“乱臣贼子”的帽子死死扣在他的头上。
  
  无论他以后会做什么。
  
  若敖氏过去三百年又做过什么。
  
  但经过史书《楚杌》的浓墨渲染,大楚上下,恐怕所有后来人也只会记得这些乱臣贼子的故事。
  
  雷霆般的怒气。
  
  瞬间震碎了殿外的秋霜寒意。
  
  从赵德手中接过新的奏简,接着就连一桩狗屁属国诸侯暴毙也能跟大楚国运扯上关联的奏简,若敖子琰甚至还未看完,就将一卷奏简“哐当”一声都扔回到了赵德手中高举的铜盘中。
  
  “哐当”一声铜盘脆响。
  
  吓得所有朝臣跪伏于地。
  
  “楚公请息怒!”
  
  很久之后,无数声的“息怒”才换来玉阶上的珠帘后一句淡淡的发言,不过这话不是说给新来的左史听,而是说给那些把这样的蠢货推荐上来的老家伙们听:“这王侯的儿子生下来就是王侯,世卿的儿子生下来便是世卿,大夫的儿子生下来也是大夫……”
  
  珠帘叮当脆响,若敖子琰大袖一撩,长身而立的从珠帘后踱步而出,问道:“可是若这子不如父,父不如祖,几代下来,最后我大楚的朝堂上还剩下一些什么样的臣子?”
  
  “左史,你给本公说说看!”
  
  老左史当即就跪了下去。
  
  “楚公,我……”
  
  若敖子琰立在阶上,一只大手摩挲着左侧高耸及腰的凤耳青铜王鼎,漠然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老臣,瞟了一眼赵德高高托在手中的《楚杌》:“左史,你跪什么啊?今日这一篇难道是你写的不成?”
  
  他说完了,老左史已经连出声的勇气都没有了,吱吱唔唔了半天道:“都……都是老臣教子无方,请楚公重重责罚!”
  
  “责罚?”
  
  若敖子琰的目光望向他那头白毛一翘一翘的:“责罚谁啊?本公的公子?”
  
  老左史当即发狠的一把扯过年轻的右史,一只手高举在空中,抖了半天才“啪”的一声落下,扇了新任右史一个耳光:“我叫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乱写?”
  
  “这些年我是怎么教你的?”
  
  “啊!——”
  
  若敖子琰却一眼没看他的作戏,站在玉阶上徐徐回忆道:“本公尤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本公也做了错事,父亲就拿着荆条教本公做人齐家治国的道理……当时母亲骂父亲心狠,今日方知,父亲是真的心狠啊……”
  
  “比不得左史慈爱……”
  
  “……”
  
  老左史看着儿子右史高肿的面颊,抖着手,左右看着身边的禁军,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去拔那侍卫手中的大棒。
  
  后方的李老却突然起身说道:“左史记动,右史记言,古之定律。右史今日之举,不仅逾越本分,还歪曲正史,可谓罪加一等!”
  
  年迈的左史听着这话,脸臊的难受。
  
  李老又夺过右史手中的笔,“咔嚓”一声用他那条独臂艰难掰折断:“而每位史官手中之笔,就算落下一滴秽迹墨点于简上,都将被后人记上千秋万代!一字一句,当字斟句酌,字字计较,方成传世文章,否则不过贻误后人,该杀!”
  
  “李老……”
  
  左史委屈地望向李老。
  
  “不要看我。”
  
  李老的目光转望向左史,压低声音耳语道:“左史啊,老夫也是为了你的晚节着想。”
  
  “你有十数嫡庶子,当择栋梁之才,为国举贤,才是吾等臣子本分啊!选一朽木如何撑的起我大楚社稷庙堂之高,作的了记录千古的刀笔吏!”李老拱手道。
  
  “是。”
  
  左史一凛,连忙擦拭含泪的双眼,心知再争下去也无用,只能把自己也要搭进去。
  
  一磕头,请罪道:“楚公,右史渎职,而老臣有失察之过,请按律查办!”
  
  刘亦心领神会。
  
  一挥手,立即有士卒上前将年轻的右史拉了出去,直接投进了人满为患的宫中大牢。
  
  殿内,一干臣工更加浑身发抖,匍匐在地,就差屁股尿流……殿外,负责守卫的野狗悄将目光投向那殿中最高处,被珠帘遮蔽的男人。
  
  ……
  
  办完这些。
  
  李老又将他资费重金请名士执笔写的一篇《楚若敖传》献上,细数若敖氏建国三百年来赫赫战功,十一代令尹,日夜勤勉,辅佐九代君王,开疆拓土,建立城邦,与周朝划江而治,称霸荆蛮,今子琰,北抗成周,力压晋国,弘扬楚志,更是深得人心。
  
  翻着这篇千字文,若敖子琰的心情才终于稍稍转晴了两分,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左史。
  
  李老领悟,吊着折了的右臂,将跪在地上的蠢货左史替若敖子琰一一赶走,于是他又缓了两分颜色,扬手吩咐曾侯来使进殿说话。
  
  若敖子琰的容颜终于再度舒展了,又走回珠帘后,倚靠在上位颔首道:“是非曲折要明辨于胸,不辩如何道理自清?你们看,这样辩一辩,是否都明白了?”
  
  “是!”
  
  所有人又都磕了个头,接着只跪坐了半边屁股,专注用心倾听他的每一句话,声怕再遗漏一个字,冬日严寒,众人头上的热汗却一直不断在往外渗出。
  
  坐在上首,若敖子琰的这句话又把众臣的呼吸掐住了:“继续吧。”
  
  许多人松弛下来的面容又紧张起来,跪在那里开始偷偷地看若敖子琰的脸色,并把目光放在牵头的李老身上。
  
  面对现今的若敖子琰,无论平静,还是风波。
  
  他们已经用尽全部身心去应对。
  
  依然倍感身心煎熬。
  
  李老却坦然上前,开口道:“禀楚公,我楚国盟国曾国使者前来恭贺王与公即将共同摄政,并为王与楚公献上王鼎九尊八簋,公鼎七尊六簋;编钟、石磬,王八堵四肆,公六堵三肆;王钟馨各六十四枚,公各四十八枚;女乐总计二百人……”
  
  “礼单在此。”
  
  眼见李老带人跪在下首。
  
  若敖子琰轻“嗯”了一声。
  
  声音威严,隐隐已有了一国之尊的威严,就连曾国使者都无不感觉仿佛在觐见过去的楚王,无不陪着小心和讨好,生怕因为礼单上的贺仪而令他心生不悦。
  
  然而使他们心存敬畏的不仅仅是若敖子琰,更是他身后那柄王剑。
  
  王剑置于男子身后的青铜虎座之上。
  
  其鞘饰昆山之玉,鳞鳞波光,其柄镶随侯之珠,熠熠生辉。
  
  王剑霸道,锋芒难掩。
  
  此剑本为楚君佩剑,如今却在若敖子琰手中,其意不言而喻。
  
  “楚公,我国曾侯还特为楚公及女王各制一冕。”
  
  使者暗自收回目光,李老示意曾国工匠托着二冕,随他一同上前。
  
  赵德大步走下去,接过覆盖着丝帛的铜盘,又大步回到若敖子琰面前跪了下来,高举着托盘:“公,请一观。”
  
  若敖子琰淡淡道:“赵德,举高些,本公看看。”
  
  “诺。”
  
  赵德跪地,将王冕高举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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