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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渔家傲 · 画鼓声中昏又晓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渔家傲 · 画鼓声中昏又晓 (第2/2页)

“精准的落在异族人群里,随着霹雳般的响声涌起!”
  
  “突厥人在哭,土谷浑人在叫,薛延陀人在嚎!吐蕃人的惨叫声就像是鸡被捉住了脖子,那种临死前的哀嚎,着实是让人心旷神怡。”
  
  士兵说着,他在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丝怀念与舒适,那口齿之间吐出气来,在这还略有寒冷的春日之河上,衍出道道冰冷的白霞。
  
  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被牵引,仙祖忽然发现,那个半老汉子只会叨叨,而这个士兵看起来沉默寡言,但是讲故事比那半老汉子还有一套。
  
  士兵的描述,宛如让人身临其境一般:
  
  “破碎的木盾四处乱飞,木盾后的人沾满火血,爆炸的气浪高高的掀起,人的头颅与肢体纷飞在天,下的碎肉雨,掉下来的大块红白物,就这样唰的一下,插在了后面那些,探在盾外的长矛上。”
  
  “五万人,杀的过瘾,但就算是五万头猪,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砍光的。”
  
  士兵道:“书生说的对,蚁附确实是比较恶心的战术,而使用这种战术的前提条件,是对方都已经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但凡有几个人,心中还有胆怯,临阵而逃,未曾被斩,那便立刻会引发军阵的崩溃。”
  
  “不过异族人是一定要打下白龙口来,彻底切断西方与东方的联系。”
  
  “从清晨打到入夜,吐蕃大军连攻五次,次次猛烈,但皆是损兵折将,未拿下半寸城头浮土!”
  
  “唐军三千人二百人,有一千人战死于第一日,但一日之间,歼敌足有十倍。”
  
  “城池前,尸骨成丘,黄沙被风吹起,把血染的淡了一些,夜晚的最后一次攻城结束,天与地之间,尽是如山般起伏的嶙峋火光。”
  
  “三十折冲府的城楼上,第一战中,左果毅都尉就阵亡了,身上的白羽箭把他插成了传说中的羽人,又像是一只趴在地上的死鸡.....”
  
  【果毅都尉有左右两名。】
  
  “挺可笑的,大家都笑了,最先笑的就是折冲都尉,但是他笑着笑着就咧嘴,然后就哭了。”
  
  “其他人都在笑,折冲都尉还在哭,一群人乐,一个人泣,然后大家都不开腔了,这时候省点力气对付吐蕃人吧,不然回头,大家都成了死鸡。”
  
  “然后左果毅都尉就落下了一个死鸡的外号....虽然他已经死了。”
  
  士兵说着,神情似乎有些许扭曲,好像是在憋着笑,然而其他人只能从中感觉到悲伤与痛苦。
  
  边军的人性格都有点扭曲,或许不能被承平之世的人所理解,因为他们所见到的生死之别实在是太多太多,没有什么可以长久悲哀的,逝去者已经逝去,活下来的人要好好活着。
  
  “第六次的攻城,始于天旦的那一瞬间。”
  
  【天旦,即天亮。】
  
  士兵伸出手,在所有人眼前划了一下。
  
  “遮天蔽日的军马,如怒龙,如烈虎,俗话说天上行龙地上万马,约莫便是那时候的情景了。”
  
  “那是吐蕃人的援军,从西域诸国强行调遣来的军马,那本该都是唐军的附属军队,但如今却成了最凶狠的敌人。”
  
  “那就是....虎豹豺狼。”
  
  “一场不死不休的厮杀,总得有一方全部倒下去为止。”
  
  “唐军有人扯开了猛火油桶塞,这种东西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闻起来气味相当刺鼻,用火一点,若是半星黑油溅到身上,便是如魔鬼一般纠缠,直至把沾染着焚烧殆尽为止。”
  
  “这种东西有很多名称,我们习惯叫猛火油,加个猛字以区别火油,这就是古老神话中的‘泽火’,也被人称呼为‘石脂’、‘石漆’。”
  
  “猛火油咕咚咕咚的从桶子里流出来,士兵站在火油里,任凭白羽箭在自己的身上射的叮叮当当的响,甲胄下面的血早已和皮都沾在一起,外面黑与红纠缠,那个士兵从城头上跳下去,抱着一罐猛火油。”
  
  “随后就轰的一声。”
  
  士兵做了一个略显夸张的动作。
  
  其他人都神情严肃。
  
  士兵继续道:“战事打了很久,约莫每一天都是这种情况,唐军越来越少,异族人也越来越少,但是他们还有援军,三十折冲府,则没有。”
  
  “粮食吃光了,就吃吐蕃人的尸体,将士们倒是没有想到,这种行为却让吐蕃人吓得不轻,直呼唐军是地狱下的恶鬼爬了上来。”
  
  “折冲都尉死了,他也成了鸡,所以这一次是右果毅都尉带着将士们去笑。”
  
  “笑着笑着就开始吐血水,吐蕃人害怕,他们本来准备停几天,饿死唐军,结果是没想到唐军直接吃了他们的尸体。”
  
  “于是,吐蕃人放弃了围城,用一种绝大的凶残性与猛烈气开始狂攻。”
  
  “第十日,他们的援军到了。”
  
  “同一日,白龙口失守,第三十折冲府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士兵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在整场安西大战,或者说唐乱时,白龙口战役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天下有六百余折冲府,谁又记得白龙口的三千将士?”
  
  “第三十折冲府下第四旅.....”
  
  士兵说到这里,看向半老汉子:
  
  “战阵之上,虏箭如沙。那面唐字大旗却在西风的怒啸下猎猎招展。”
  
  “唐人皆未退,独独天子为何退了?
  
  “何不奋起老迈之躯,誓死相随?”
  
  “阵开三重,天衍七锋,金沙沸血,谁望玉门?”
  
  白衣女子忽然看了一下士兵。
  
  士兵却没有注意她,他只是拍怕自己的甲胄腰部。
  
  “腰腹上,插着一支重箭,我是一个好兵。”
  
  “后来……天子逃了?”
  
  “唐明皇啊,没有给天下一个交代,我们一直等,等啊,等了几百年,这才等到了当今天子的诏令,今年是天宏十五年,前唐时安西军所有将士解甲归田......安西军,确实可以安息了,幽冥路短,人间路长。”
  
  半老汉子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哭的极为大声与癫狂。
  
  他哭泣着,忽然解琴,呵道:
  
  “来,我给你弹一首!让所有将士都能听到!”
  
  ...........
  
  仙祖向李辟尘传音。
  
  “这是一个好故事,他应该解甲归田,应该埋骨青山下。”
  
  太一的脑袋歪了歪:“灵云乡啊,倒是想去看一看了。”
  
  李辟尘笑了笑,这一次,倒是不用自己去给仙祖开解了。
  
  他看向遥远的河面,仿佛眼中也看到了当年自己遇到的那个令云小将。
  
  旗帜上写的字虽然不同,但是那种精神,都是一样的。
  
  兵,就是一个兵。
  
  他没有名字,也不说自己的名字,无名者,世数如尘沙。
  
  生来可尽忠职守,死后希望能.....埋骨故乡。
  
  上登朱陵府,下入哀生门。
  
  李辟尘忽是唱道: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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