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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宁远(二)

第14节 宁远(二) (第1/2页)

金军攻打宁远一开始就不顺,城上的明军没有像以前那样投降或逃跑,也没有出城交战,就是死守孤城,城墙上站满了守军,把箭矢、铳炮打个不停,金军的弓箭手向城上泼下一阵阵箭雨也无法摧毁守军。金军的表现也很勇敢,攻城兵不仅有黑营兵,还补充了大量的厮卒,厮卒由自愿携带武器、口粮参战的八旗闲丁和主子们派来报效汗王的阿哈组成,这伙人自愿打仗各有各的目的,有想当官发财的、有想抬籍脱奴的、还有想讨老婆的,打仗的战斗力也许不强,但就是敢玩命,推着辆破楯车就敢往上冲。
  
  明军打得再猛也挡不住这帮亡命徒,真正挡住金军的是厚实的城墙,宁远的城墙有三丈多高,更要命的是现在还在正月里,天气严寒滴水成冰,宁远的城墙已经被冰冻住变得又硬又滑。金兵也真够拼命,云梯是用不上了,他们就用大斧砍城,想在城墙上掏个洞,明军当然不同意,巨石、火罐一个劲地向下砸,后来干脆用棉被、芦席卷着火药往下扔,把城下的亡命徒和楯车一块都烧了,金军又不是来烤火的,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退。明军打红了眼,昨天用过的大炮今天照用,一炮下去连楯车带后面的人砸得粉身碎骨,密集排阵的弓箭手被打得最惨,一枚炮子打过去就能扫出一条血胡同,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吓得金军的弓箭手四散而逃,幸好这种大炮的射速实在太慢,一顿饭都吃完了也打不了两炮,不过金军的攻势也大大削弱了,亡命徒们见到被砸得不成人形的同伴也心生惧意,开始畏畏缩缩了。
  
  老汗气急败坏,对着身边的贝勒和军官又喊又骂,这些人也有点急了,换换手气又开始转攻南城,顺便把一帮汉军也赶了上去,明国有火器,我们也有啊,那就对着打吧,为了防止这帮汉军偷工减料少装火药,贝勒们还派了些懂行的汉人阿哈作为专家去监督。火器对打很失败,汉军的铳炮接二连三地炸了膛——这都是那帮专家乱鼓捣的结果,为了证明自己的水平,他们一个劲地逼着汉军加装火药,明军也好不到哪里,大明、金国的火器一脉相承,金军的铳炮炸膛马上就传染到明军,城上的噼啪声和哀嚎声证明他们也有苦头吃了。不过让金军害怕的那几门炮没受影响,依旧时不时打几炮,每一炮都让金军胆战心惊。
  
  仗打到这时天色也有些暗了,前后两处攻击点无功而返,金军已无心恋战,老汗只好下令收兵,一天的攻势就这样草草收场。老汗回到自己的大帐,就把贝勒们臭骂一顿,痛惜一代不如一代,自己当年多么生猛,抚顺、铁岭这些要塞乃至辽阳、广宁这些镇城,无不在自己脚下一举荡平,而这帮不肖之子打个小小的宁远就畏手畏脚,今天打的倒是热闹,可是老汗看得出各旗都是出工不出力,贝勒们都是哄着一帮厮卒在前面当炮灰,把旗兵都留在后面舍不得派上去,今天打了一天旗丁才死了三、四百人,摊到每旗才四十来人,就这样贝勒们还叫苦连天。老汗骂得唾沫星子飞溅,贝勒们老老实实挨骂,心里却不服气,大家都不想攻城,是您老人家硬逼着干的,宁远城池高大坚固又有一万多兵站在城上守着,您还找了个风雪天去攻打,这不是硬往铁板上去撞吗!而且后金军就没真正攻下过像样城池,您老人家过去拿下的城池,不知道的说是您打下来的,知道的都明白是明国朝廷对百姓太黑心,人家明国的百姓帮您夺下来的,您还好意思吹!
  
  老汗骂累了,拍板明天继续攻城,然后就把这帮不争气的儿孙们都赶出大帐。贝勒们一出帐就无所谓了,老汗这些年三天两头把他们骂一顿,他们早习惯了,没被老汗用鞭子抽一顿就不错了。
  
  离大帐远一些的地方,等候自己旗主的白甲兵看了一天的热闹也在私下议论,这回赖着李榆混饭吃的孟克成了主角——他是宁远城出来的降兵当然知道些小道消息,而且这家伙很能吹,走哪都能忽悠一帮人,李榆、图赖加上扬善这一帮子白甲正围着他,听孟克在那儿忽悠。孟克很神秘地告诉大家,那些让大家害怕的大炮他亲眼见过,是泰西人铸造的,大家叫它红夷大炮,每门足足有五六千斤重,炮子也有十斤重,装足了火药能打十里远,炮黑乎乎的一大坨真有点吓人,宁远可是有十一门这样的大炮。见到大家一脸的惧意,孟克更得意了,马上换了口气安慰大家,这种大炮确实吓人,却不顶用,用起来太麻烦,没有一顿饭的功夫根本别想打第二炮,虽然打得远准头却不怎么样,谁撞上了肯定没命,但大家都好人谁会这么倒霉?孟克的话说得大家连连点头,都觉得自己就是好人。
  
  孟克说到这里马上话题一转,红夷大炮不算什么,关键是守城的大官够狠。扬善不以为然,马上接嘴说,我知道守城的是明国的宁前道袁崇焕,他一个文人能有多狠。
  
  孟克答道,这家伙就是狠,真敢杀人,你们来之前城里正在抓奸细,街上的蒙古人、闲散汉人说抓就抓,而且一口气杀了上百人——我才不信你们有这么多奸细,你说他狠不狠。大家都觉得孟克说的在理,遇上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是的小心着点。
  
  李榆也插嘴了,他觉得攻打这种城池没有必要,反正明军没胆子出城打仗,还不如挖几道壕沟把城围了,再派些骑兵四处巡弋,只要把明军困住,我们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何必在这里耗着。李榆的主意引起大家的共鸣,都是出来找饭吃的,谁愿意不死不活呆在这里。
  
  贝勒们一出来,大家就散了,四贝勒一眼发现了李榆,他喊了一声李榆连忙跑过来。四贝勒问了李榆几句,就告诉他两黄旗白甲是老汗的亲兵,每一战白甲们的表现老汗都会亲自过问,他这两仗打得都不错,军功已经记下了,回去后少不了赏赐。四贝勒拍拍李榆的肩膀说了声好好干,就走了。
  
  李榆回到自己的队伍时,阿济格正冷眼盯着他——这段时间阿济格对他总是不冷不热,见李榆从四贝勒那里过来,冷冷地说了声:“去见你的主子了。”不等李榆说话,他又接着说:“大汗说了,那个蒙古俘虏就赐给你做阿哈吧,不过你自己想办法找口粮。”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孟克这家伙吃定李榆了,赶都赶不走,李榆甚至打算挤点口粮出来给他,让他自己逃跑,孟克不干说是外面兵荒马乱的,出去就的饿死,让他跟别人也不干,他就觉得李榆这种人好欺负。这事成了个笑话,大家都说李榆被讹上了,老汗和贝勒们听到了都觉得这个额鲁太窝囊,哪有被俘虏讹上的啊,不过按诸申的习惯,谁抓的俘虏谁有优先权,而且白甲巴雅喇没有阿哈帮着喂马、背盔甲确实不方便,都同意把这个蒙古人留给李榆。阿济格也不反对,李榆就是个穷光蛋,他从哪里找两个人的口粮,等把他逼急了求上门来,阿济格觉得自己一定要恩威并用好好治治这家伙。
  
  第二天一大早,金军就乱哄哄地出了大营往宁远城下赶,李榆也在队伍中,白甲们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送死的事也轮不到他们,普通旗丁则是愁眉苦脸精神不振。孟克跟在李榆后面牵着骡子,满嘴说着怪话——他人是留下来,马却被上面当战利品收走了,现在只能步行心里当然不满,李榆也懒得管他。
  
  李榆正埋头走着,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刚一回头,那人就一把抱住他,嘴里还说着:“额鲁兄弟,老哥哥好久没看见你了,还怪想你的。”李榆抬头一看,原来是镶红旗的贝子硕托,这家伙死死抱着李榆,嘴里还喷着一股酒气,嘴上不停地说:“听萨哈廉说你到文馆混了,现在认的字比爷多,写得也比爷好,爷早就看出你这小子有出息。”一扭脸看到孟克,又接着说:“这就是你那个新来的阿哈,不错啊,这奴才挺结实的。嘿,你这奴才怎么牵头骡子呀,白甲兵能有这样的奴才吗!”
  
  硕托不由分说把手中的缰绳往李榆手中一塞:“爷最念旧了,就看不惯旁的人受屈,这匹爷的好马送给你了,千万别跟爷客气,爷最受不了这个。”硕托说完一溜烟就跑了,从头到尾李榆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被硕托弄得莫名其妙,图赖在一边摇摇头说,这个硕托贝子又发神经了,不过这匹马我看着怎么眼熟啊,鳌拜也在一边说是觉得有点眼熟。孟克才不管这些,从李榆手中夺过缰绳一点不客气就骑了上去——这是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匹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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