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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丰州人(二)

第195节 丰州人(二) (第2/2页)

“大人,你可是进士出身的京官啊!”沈守廉惊讶地张大嘴。
  
  大老王脸一红,沈守廉明白了——海上的船会不会沉,船上的老鼠最先知道,大老王是要留后路。许亨臣马上也要官当,粮价嘛可以再打些折,丰州如果帮他向辽东走私粮食,他还可以再报效点银子。
  
  沈守廉一口答应,当着他们的面给大统领府写信,顺便把自己搞到粮食的功劳也吹嘘了一番。
  
  粮食有着落,李槐、李富贵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拿着信去找李榆。李榆马上拍板,全部答应大老王和许亨臣的要求,每人给个大统领府参议的职位,而且建议委派许亨臣为山东商务大使。
  
  “我们到现在也没有一套像样的官制,乱糟糟的像个草台班子。”李槐很可惜随手扔出去的官位。
  
  “我们本来就是草台班子嘛,正经的官制我们也搞不起,就这样挺好,如今还有人向我们伸手要官当,说明我们行情见涨。”李富贵很得意。
  
  李槐摇摇头:“没有官制还是不行啊,至少应该把官职、选任、差遣和俸禄的章程重理一遍,丰州太穷实行低俸,如今又只发一半,各级官吏却在玩命地干活,这样下去人会受不了的,你看云荣都瘦了一大圈,下面的情况更不好,已经有几个百户累垮了,这些官吏是丰州老本,应该让他们过得体面些。”
  
  “这些我都知道,现在拿不出钱啊,你们回去先考虑一下,等熬过这段苦日子,我们就修订官制,”李榆很无奈,想了想说道,“你们和赵胜商量一下,以后每月给各级官吏补贴一点粮食吧。”
  
  丰州这个冬天过得特别苦,赈济灾民、组织自救、贴粮练兵……,大小官吏们累得要死,但也有人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宣教司的王昉真是个人才,做事精明干练,丰州历来缺乏读书人,他执掌宣教司后陆续从关内拉来上百个,这些人中有屡试不第的穷书生、家破人亡的阉党子弟、官场失意的落魄小吏,还有一些不用问也知道是白莲教的文案师爷——提塘司的张世安认为没一个是正经人,为此还向李榆告状,李榆根本没当回事,愿来丰州落户的能有几个正经人,不用他们还能用谁?于是这帮人当上了丰州的书吏或教谕,开始还算老实,最近突然活跃了。
  
  丰州的冬天没活干,百户所到了夜晚就会把人叫到一起,由书吏或教谕教老百姓读书认字,同时讲解法令、传授道理,而蛮汉山大营也会借机对卫所各级文武官吏进行轮训。今年是移民的头一年,鄂尔泰觉得给新人“洗脑”非常重要,建议大统领府安排宣教司牵头办这个差,这可给王昉机会了,他招来的那帮书吏、教谕趁机展开疯狂的反明宣传,丰州上下经他们煽动,再加上布颜图、张孟存一类人推波助澜,老百姓怒火重燃,仇视大明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东胜卫同知杜宏泰为此忧心忡忡,特意致信李槐,明确指出大明日益衰弱不假,但仍强于丰州百倍,丰州只能坚持尊奉大明,并依赖大明生存发展,煽动反明只会导致丰州逐渐滑向与大明的战争边缘,必须立即制止宣教司的愚蠢行动,王昉其人也须加以严惩。
  
  李槐接到信后,叫上鄂尔泰、李富贵和云荣、王自用三个在家的佥事一起找到李榆——副统领、佥事刘兴祚已返回兴和卫,李榆正在书房读公文,接过信看起来,随手把桌上的公文向前一推。
  
  “这是赞画处转来的公文,你们也看一看吧,王昉这家伙从哪儿知道这么多事,这要是真的,大明可真是劣迹斑斑,不败亡简直天理难容。”李榆淡淡说道。
  
  公文是提塘司张世安提交的,武选营轮训卫所军官时,王昉曾经授过课,他的言论被提塘官记录下来交到赞画处,赵吉看了觉得新鲜,马上送到李榆这里。
  
  王昉在授课时给大明列了六条罪状,以此说明大明罪恶滔天。
  
  其罪一得国不正,朱匪元璋实为窃国之贼,其本为乡间无赖,元末天下大乱有幸混迹于明教义军之中,稍成势力即背叛义军,与蒙元太师察罕帖木儿相互勾结,接受蒙元招抚,趁义军与元军血战之际,剿杀反元之陈友谅、张士诚等,借以壮大实力。北方义军失败后,朱匪又暗杀义军领袖小明王,从而建立伪明朝廷。北方的元廷实力在义军打击下严重削弱,察罕帖木儿死后,陷入群雄内战,朱匪受恩于元廷却夺权心切,聚众北伐而乱中取利,所谓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是假,七分发展、三分反元,趁乱窃取国器为一家私有是真。
  
  其罪二毁坏汉法,名为恢复汉统实为承袭胡制,宋承汉制本为宽容,且士人与天子共治天下,天下非一家一姓一人之家国,而明不习汉法反用胡制,元之****如廷杖、人殉、贱籍、驱口等皆得保留,化天下为其私有,以人民之膏泽供其一家享用,视天下之臣民如其家奴而任意驱使,其为汉家之朝廷乎?抑或夷狄之朝廷乎?
  
  其罪三暴虐残忍,名为人主实为禽兽,朱匪元璋起兵之时屠城无数,滥杀无辜血腥残忍,立国之初又大兴狱讼捕杀其党羽不计其数,如郭恒案、胡惟庸案、蓝玉案等,以至于朝堂一空,乡间无人敢言做官,其子朱棣丧心病狂,篡位夺权杀戮无数,将人妻女掳入营中日日轮奸,且世代编为妓户,永世不得翻身,还曾为死一朝鲜嫔妃,而凌迟三千宫女,行刑三月,且日日亲临,其为人乎?抑或兽乎?
  
  其罪三盘剥无度,名为轻税实为重赋,元本轻徭薄赋,至明则掳掠成性,税赋之高自古罕见,又以宝钞公然夺人财物,横征暴敛荼毒生民,其后再有马政,强逼百姓纳马,以致直隶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至今亦有辽饷,百姓再无活路可言,背井离乡沦为流民,朱家一朝何其毒也!
  
  其罪四治国无能,暴敛苛捐杂税无数,却无一利民之善政,养兵百万兴修边墙万里却挡不住瓦剌、鞑靼、倭寇、建夷入掠,朝中官吏昏庸无用、贪墨无度,营中官兵形如乞丐、苦不堪言,乡间百姓饥寒交迫、一贫如洗,朱家一朝何德何能再居大统?
  
  其罪五有邪无正,起于明教,却杀戮明教教众,自以为改邪归正,其实反而更邪,如太祖之嗜杀无度、成祖之丧心病狂、英宗之被俘塞外、武宗之顽劣成性、世宗之迷恋鬼神、神宗之懒惰贪婪、熹宗之宠信阉人,离奇怪事何其多也!朱家口说爱民,实为害民,群臣口说忠君,实为仇君,满口仁义道德,实为男盗女娼,且有奢侈之风日盛,包养男宠之风日盛,礼仪之邦反而世风日下,其形不为邪乎?
  
  其罪六祸国殃民,收刮民脂民膏征辽饷六百万,屡战屡败无尺寸之功,养兵百万对外无能,却似朱家走狗对内戮掠百姓;天本怜民,有灾必赈,反而课以重税加派,人本自由,当自择其业,反而束民于田土、户籍,朱家于中国于苍生何时有一分善举,其视民如家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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