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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孔县怪现象(1)

01 孔县怪现象(1) (第1/2页)

其实关允对于他不被李逸风所喜又不为冷枫信任重用,更被李永昌打压的处境,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知道背后深层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说李永昌对他的打压是基于不想让他崛起,并让他为王车军让路的出发点,那么李逸风和冷枫作为外来者,本应对他一视同仁,却同时对他漠然而冷落,多半还和他所谓的未来岳父有关。
  
  县长的秘密
  
  在当上县长冷枫的通讯员半年之后,关允终于发现了关于冷枫背景的一个秘密。
  
  在发现冷枫的秘密之后,关允就决定铤而走险,在冷枫和李逸风的对抗之中,毅然而坚定地站在冷枫这边。
  
  李逸风是县委书记。
  
  在关允看来,知道冷枫的秘密是一把双刃剑——好,则有可能成为冷枫的心腹并最终为冷枫所重用;坏,则有可能被冷枫敌视,还会被不遗余力地打压。
  
  冷枫的秘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如果关允猜测得正确的话,冷枫的秘密对他来说,就是可以决定命运前途的大事!而且就关允所知,至少目前在县委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人知道冷枫的背景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这让他决定以此为契机,为了改变自己在县委之中的困境,赌上一把。
  
  其实从个人的感情上讲,关允并不喜欢县长冷枫。冷枫人如其名,为人十分冷淡,不管对谁都是冷脸面对,很少有笑脸,即使对县委书记李逸风也是如此。
  
  如果冷枫仅仅是对李逸风没有笑脸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对李逸风还大有意见!
  
  在孔县,几乎人人都知道二把手冷枫和一把手李逸风面和心不和,在一些重大的决策上面,经常会有原则性分歧。表面上,每次争执,冷枫都会尊重一把手的权威而做出让步;实际上,冷枫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在决策具体执行的过程中,还会明目张胆地坚持自己的立场。
  
  冷枫的做法让李逸风很恼火。
  
  人人都清楚,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矛盾积怨已久,肯定会有一次东风压倒西风或者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决胜局的较量。
  
  不过,从政治立场上讲,关允又十分赞同冷枫为人处世的原则,基本上每次在冷枫和李逸风有分歧的决策上,他的看法总是和冷枫的决策惊人的一致。
  
  在县委,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冷枫不管是来历还是后台背景,远远比不上李逸风,早晚,冷枫会被李逸风挤走。一开始关允也是这么认为,冷枫根本就没有和李逸风一战的实力,但在察觉了冷枫背景中的一个秘密之后,他迅速改变了原先的看法,决定将赌注全部押在冷枫身上。
  
  除了发现冷枫不为人所知的背景中隐藏着一个十分惊人的秘密之外,关允还坚定地认为,冷枫的时运来了,而且冷枫的官运肯定要比李逸风的官运更长久。
  
  当然,这并不是关允头脑一热想当然的产物,而是他深思熟虑并且经过认真分析得出的结论。
  
  但眼下的现实却是,冷枫在县委的处境很不妙,县委之中上至各个常委,下至中层,绝大多数人都站在李逸风的一边。
  
  冷枫在县委近乎孤家寡人!
  
  而且近来冷枫又因为一件事情,把他和李逸风的分歧摆到桌面上,不但矛盾十分尖锐,且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现在选择向冷枫靠拢绝对不是好时机……但关允思来想去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他甚至认为,越是紧要关头,才越是机遇。
  
  站在县长的办公室门口,关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让狂跳不止的心平静几分,脑中又将事情可能出现的各种严重后果全部理顺一遍,微微一眯眼睛,蓦然下定决心——不管了,成败在此一举!
  
  与其在县委总是被人排挤和打压,不如放手一搏,反正已经没有退路,就当试试运气。人在官场,虽说凡事不能都依靠运气,但有时候必须承认,要想成事,还真需要三分运气开路。
  
  关允用手理了理微有些散乱的头发,轻轻敲响房门。
  
  “请进!”县长冷枫的普通话微带南方口音,但实际上他是地道的北方人,当然,这个不算是秘密,县委人人皆知。
  
  和县委绝大部分领导只是淡淡地应上一声“进来”不一样的是,不管是谁敲响办公室的门,冷枫都会客气地说一声“请进”,就因为冷枫的一个“请”字,还一度有不少县委的人议论他没有官威。
  
  没有官威的说法当然不是褒义,而是嘲讽,是嘲笑冷枫不会当官。当官就要有当官的架子,有时候架子必须端一端,不端,不但没有人认可你的平易近人,相反还会觉得你没有官威,就是不会当官,很容易被下级挑战权威。
  
  关允曾经也是嘲笑冷枫的众人中的一员,但在发现冷枫的秘密之后,他对冷枫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但不再嘲笑冷枫,反而对冷枫的敬畏超过了他对县委书记李逸风的敬畏。
  
  推门进去,关允将手中厚厚的一摞资料放到冷枫的案头,轻声说道:“县长,材料齐了。”
  
  冷枫头也未抬,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继续埋头看文件,看也未看关允一眼。
  
  关允心中微有失望,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孔县县委才一年,作为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他的个人涵养和隐忍水平,确实还差了不少。
  
  “县长,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见冷枫还没有表示,关允就征询地说了一句。
  
  “嗯。”冷枫依然没有抬头。
  
  关允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出去,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冷枫的问话:“小关,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关允一下站住,回过头来,恭敬而谦卑地朝冷枫望了一眼:“县长请说。”
  
  冷枫三十五岁年纪,鼻直口方,是典型的北方汉子形象,只不过奇怪的是,他说话时总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南方口音。别人是否深思其中的原因关允不得而知,反正他一听在耳中,就一直留意在心里。
  
  “别人都叫我冷县长,只有你叫我县长,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冷枫的目光就如旷野的清风,淡淡而辽远地落在关允的脸上。
  
  关允愣了,他以为冷枫会问什么正经严肃的问题,没想到只是一个称呼的问题。
  
  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习俗,就拿孔县来说,就喜欢在职称面前加上姓氏,不管是书记还是县长,或是称呼教师、长辈,都会不厌其烦地将姓氏放在最前,以示尊重。关允身为孔县人,虽然在京城上过几年大学,但在称呼别人时,还是改不了先加姓后加职务的习惯。
  
  在整个县委,关允只称呼一人的职务时不加姓氏,就是冷枫。
  
  其实一开始关允也称呼冷枫为冷县长,但后来有几次他微妙地注意到冷枫称呼李逸风时只说“书记”而不是“李书记”,他就留了心。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细致观察,关允发现,冷枫似乎不太习惯别人称呼他冷县长,他就悄然改变了称呼。
  
  以关允在京城上大学的经历,京城的习惯也是要在职务前面加姓氏,更进一步说,省城的习惯也是如此。而冷枫偏偏就是从省城空降到孔县担任了县长,再加上冷枫土生土长的省城人的身份,在称呼上的在意和微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这两件事情,是关允对冷枫的背景大感兴趣并暗中发现冷枫秘密的原因之一。
  
  “没……没什么讲究。”关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冷枫的问题,不免有些紧张。
  
  冷枫摆了摆手,不等关允继续说下去,就说到别的方面:“你是京城大学毕业的高才生,给我当通讯员,屈才了。”
  
  冷枫这话是什么意思?关允的心不由自主猛烈地跳动几下,正要开口谦虚几句,冷枫却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等关允的身影经过窗外的月季向东面的秘书科走去,冷枫才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关允提交的材料,并未放在心上。
  
  冷枫随意地翻了一翻,没有细看,又扬手扔到桌子上。忽然,冷枫脸上的神情一变,想起什么,又迅速地拿起材料,认真而细致地通读了一遍。
  
  冷枫的表情由冷峻变成惊愕,惊愕过后,又是微微的惊喜。过了许久,他轻轻合上材料,脸上流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虽然笑容很浅很短暂,但对于人称冷面冷心的冷枫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一见了。
  
  对关允,冷枫的感觉很复杂,既觉得关允是一个可造之材,又可惜自己一时还不敢重用他。而且冷枫始终觉得关允言谈举止比同龄人成熟,他的许多想法很让人吃惊,似乎是一个饱经官场的老人迸发出的官场智慧,他才多大,怎么会?
  
  过了片刻,冷枫拿起笔,翻开关允的材料,一丝不苟地批阅起来。
  
  孔县现状
  
  关允闷闷地离开冷枫宽大的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心情复杂。
  
  领导说话都不会无的放矢,肯定大有深意,也不知冷枫特意点明他京城大学毕业生的身份是什么用意。关允越想越不是滋味,脚步就沉重了许多,他对今天的举动所带来的不可预知的后果又多了几分担忧。
  
  今年二十三岁的关允毕业于京城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放弃留在京城工作的宝贵机会,回到家乡孔县,被分配在县委办公室秘书科担任通讯员。
  
  关允回来的原因有很多版本,最正面的说法是关允吃水不忘挖井人,虽然考上了全国最高学府之一的京城大学,但还是难舍故乡情怀,回到家乡发展。
  
  另有一种说法是,关允回到孔县其实是曲线升迁,他在京城有一个身居高官的未来岳父,岳父早就为他设计好了从政之路,回到县里是为了打实基础,增加资历,不用多久,就会调回京城平步青云了。
  
  一九九五年,纵然普通的大学生也是天之骄子,更何况京城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在哪里没有用武之地?何必非要回到名不见经传的平原小县孔县?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关允从不回应也不解释,他从京城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路狂降跌落到县城,个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是怎样回到孔县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孔县的现状很令人担忧。
  
  走了几步,关允回头看了一眼县长办公室暗红色的大门,想起冷枫办公室的宽大和奢华,再想起孔县的局势,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几分。
  
  冷枫的办公室是一○一,本是李逸风的办公室,在冷枫到任之前,李逸风一直就在一○一办公室办公。一○一办公室也是县委最明亮最宽敞的办公室,而且位置也最好。
  
  但冷枫到任之后,李逸风主动让出一○一办公室,搬到一○二办公室办公。李逸风这么做可不是谦让,官场之上,书记对县长没有谦让一说,而是李逸风听从王车军的建议,从西院搬到了东院。
  
  孔县县委坐落在县城的中部,坐南朝北,面积不小,整个大院围成一个方正的长方形,一条主道由南向北从中间穿过,将大院分成东院和西院。
  
  县委和政府在一处办公,原本县委在西院,政府在东院,但在王车军说了一句话之后,李逸风不但立即从西院一○一办公室搬到东院一○二办公室,他还委婉地转告冷枫,希望政府班子的办公地点和县委对换一下。
  
  王车军的原话是什么已经无从考证,但大意是:“太阳从东边升起,最先照到东院。”表面上是指以东方为尊,更深一层的含义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说,东方红,太阳升,太阳最先照耀的地方,官运最强。官场中人最在意细节,李逸风又是一个事事讲究的人,他才不会让西方压倒东风的事情发生。
  
  县委的建筑全是平房,没有一栋楼房,东院的办公室从双数排起,西院从单数排。县委搬到东院办公之后,一把手的办公室是一○二,就让李逸风浑身不自在,李逸风就想把办公室的排号也全部对换过来,后来又是王车军说了一句话,他才熄了心思。
  
  王车军的原话只有八个字:“好事成双,好运成对。”
  
  一想到王车军,关允心中就一阵无奈,他头上京城大学的光环再耀眼,也抵不过王车军有一个县委副书记舅舅的背景。
  
  能让县委书记李逸风言听计从的县委第一红人王车军,既不是县委哪位重量级领导,也不是前任的县委领导,而只是一个二十四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他还和关允是同事,同是县委的通讯员。
  
  县委领导不够资格配秘书,但县委书记和县长不能事事自己动手,身边需要一个跑腿跟班的人物,通讯员就是秘书的角色。一些大县或县级市,书记的通讯员都半遮半掩地直接称为秘书,但孔县是小县,一直沿用通讯员的称呼。
  
  县委一共三名通讯员,关允是一个,王车军是一个,还有一人是温琳。三人都是去年毕业的大学生,毕业之时,起点相同,但一年之后,人生际遇大不相同。
  
  才想到王车军,关允的脚步刚迈出政府的西院,一抬头就看见王车军迎面走来。王车军迈着副科级以上领导才有的四方步,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上面的摩丝油光可鉴,一只苍蝇试图落在上面,努力了几次都滑到一边。
  
  关允还没有开口,王车军就抢先露出惯常的讥笑表情,抬了抬金光闪闪的金丝眼镜,细长的双眼眯成一条缝,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关允好几眼,说道:“高才生,又向冷县长汇报工作去了?”
  
  “高才生”三个字咬得很重,加深了嘲弄的意味。
  
  关允知道,王车军看不起他。其实何止是看不起,简直就是*裸的蔑视!
  
  谁让他是整个孔县唯一的京城大学的高才生,谁让他这名当年轰动了全县的高才生从京城大学毕业之后,不但没有留在京城,反而灰溜溜地回到孔县,并且在毕业一年之后,混得还不如毕业于职业技术学院的王车军!
  
  王车军完全有理由有资格经常拿“高才生”的光环朝关允的脸上抹黑。
  
  关允没有示弱,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有领导才能称得上是汇报工作,我们这些通讯员,顶多就是为领导端茶倒水,是服务员。”
  
  关允特意强调通讯员是服务员的身份,也是有意点醒王车军,希望王车军收敛几分,别以为他现在深得李逸风信任,又有一个副书记的舅舅,就真当自己是一棵葱。其实在县委里面,不提副科就是不入流的等外人。
  
  “果然是京城大学的高才生,有见识,口才也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同样是服务,服务的对象不同,最后的结果也不同。”王车军神秘地笑了一笑,他压低了声音,“小道消息,市委已经考虑要将冷县长调离孔县了。”
  
  关允可是吃惊不小,他才鼓足勇气下定决心要将全部赌注押在冷枫身上,怎么冷枫就要调离?消息真属实的话,他岂不是一脚踩空,要摔一个大跟头?
  
  难道他对冷枫背景之中隐藏的惊人的事实所做出的分析是错误的?怎么会!根据他的综合对比,冷枫的官运应该比李逸风更亨通才对!
  
  “真的?”关允紧张地问道,“你的消息可靠?”
  
  “你说呢?”王车军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又用手拢了拢头发,他站在一棵高大挺直的杨树下面,愈加衬托得他高大的身材自信挺拔。只不过和高大身材不相符的是,他的眼光跳跃不定,而且左脚轻微地颤动,显得整个人就不是那么沉稳,有轻浮之态。
  
  王车军是县委之中为数不多的高人之一,高人一说,不仅因为他是县委书记跟前的红人和县委副书记的外甥,还在于他确实长得人高马大,身高超过一米八,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
  
  县委就有一个顺口溜说道:“孔县两大怪,京大的高材不成材,技院的高人成大材。”京城的高材指的是关允,而技院的高人当然是说王车军。
  
  真要算起来,虽然关允和王车军都是去年毕业的大学生,但实际上关允一毕业就分配到县委办秘书科,比王车军早到县委半年。王车军毕业后先分配到乡镇,在乡镇上了半年班才来到县委办秘书科,而且还是以借调的名义,现在他的人事关系还在下面的乡镇。
  
  应该说,不管从学历还是论资排辈上,王车军都比关允差了一大截,但偏偏在官场上有一句话是说:年龄是个宝,能力很重要,学历不可少,背景最可靠。
  
  关允和王车军年纪相仿,能力超他一等,学历耀眼很多,唯独没有后台关系。所以孔县的怪现象还可以加上一条——红人是借调——连人事关系都还没有正式调入县委的王车军,只凭一个借调的身份,就成了孔县县委第一红人,而且有望在下一步抢在关允之前提升副科,正式迈入官场的第一道大门。
  
  副科是个门槛,提了副科,在官场就相当于入流了,不再是等外。
  
  关允并不忌妒王车军的耀眼,却心中不服,他不信以他孔县唯一一名京城大学毕业生的身份,不能在县委站稳脚跟并且打开局面。
  
  王车军很满意关允的吃惊,他对自己始终能压关允一头十分开心,不是谁都能有机会骑在京城大学高才生的头上耀武扬威。打败一个比自己更有实力的人,比打败一个弱小的对手要有快感多了。
  
  “我还有两个消息要宣布……”王车军上前一步,故作亲密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关允,听说冷县长一走,县里新提的两个副科人选,就会正式公布。”
  
  别得意得太早了
  
  从王车军扬扬得意的神态中不难得出结论,他的县委副书记舅舅没少在背后给他出力,两个副科人选,他肯定是铁板钉钉要拿到一个名额了。
  
  关允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是几乎可以预见的结果,但亲耳听到王车军说出口,还是难受。难道他学历比王车军硬,能力比王车军强,就因为没有一个副书记舅舅,就永远被王车军压上一头,永远走在王车军的阴影之下?
  
  王车军好像还很照顾关允的情绪,叹气说道:“我向舅舅提了你,说是多少也要照顾一下京大的高才生,再说,同年的三个通讯员,我们的关系又最好,舅舅说他会向李书记提一提……关允,我只能帮你这么多,成不成,反正我也尽心了。”
  
  关允假装很感激地和王车军握了握手:“谢谢车军。”
  
  “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王车军亲热地抱了抱关允的肩膀,小声说道,“还有一个消息,李书记的千金从省城过来,要到孔县过暑假,李书记特意交代让我去接一下。先不和你说了,车快到了,我可不能误了正事,回见。”
  
  王车军一转身就急匆匆跑了。刚才和关允说话时他气定神闲,似乎并无急事,现在一说有事就飞奔而去,前后反差之大,让人暗暗佩服他在县委才半年时间,就已经练就了一身收放自如的本事。
  
  背后有高人指点就是不一样,关允盯着王车军的背影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虽然他背后也有高人指点,但和王车军的县委副书记舅舅这个高人相比,他的高人就上不了台面。
  
  关允很清楚王车军在他面前一番表演的深意,既是炫耀又是拉拢,总之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胜利者姿态。而王车军刻意强调要去接李书记的宝贝女儿,更是为了显示他和李书记之间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
  
  领导让谁去办个人私事,谁就是领导的亲信。这么说,王车军已经百分之百获得了李逸风的信任?
  
  比起对李逸风女儿的关注,关允的心思更在意冷枫是否真会调离孔县的传闻……冷枫比李逸风晚来孔县两年,到孔县任上才一年,如果现在调走,不是好事。而且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被排挤走的,对他的形象和今后的升迁极其不利。
  
  关允一边想,一边回到了秘书科。
  
  县委办秘书科位于东院,紧邻县委办,距离县委书记李逸风的办公室只隔了一个房间,距离县长冷枫位于西院的办公室却有上百米的距离。关允紧邻书记办公而服务县长,从位置上来讲就非常尴尬,相比之下,王车军和温琳就方便了许多,显然,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让他难堪。
  
  本来在县委从西院搬到东院时,冷枫就有意将秘书科一分为二——服务于县委领导的通讯员还留在秘书科办公,而服务政府班子领导的通讯员搬到政府办名下办公。
  
  一开始,李逸风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后来不知听了谁的建议,说是通讯员服务的都是县委常委,不应该划分为服务县委还是政府班子,再者,县长不也是县委副书记?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通讯员服务各个县委领导时,是按常委划分,不是按县委和县政府领导划分。比如王车军服务的是以县委书记李逸风为首的三名常委,关允服务的是以为县长冷枫为首的四名常委,温琳服务的是以副书记李永昌为首的六名常委。
  
  有人这么一提议,李逸风就没有在通讯员分家的事情上点头,冷枫见一把手没同意放人,也就没再提及此事。
  
  其实据说最早内定的是关允服务李逸风等三名常委,但在书记办公会上讨论的时候,有人说了关允的坏话,结果让李逸风对关允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就让排序第二的王车军借机上位。谁都知道服务以李逸风为首的三名常委,实际上就是服务李逸风一人。只要李逸风满意了,就算顾不上服务另外两名常委也没什么。
  
  而且能跟在书记身边天天和书记走动,是每一个通讯员梦寐以求的机会。
  
  东院西院的事情虽然不大,在李逸风和冷枫的几次较量之中,算是最不起眼的一次,但对关允来说却是意义重大,因为县委三个通讯员中,就他一人服务的是县政府班子的领导!
  
  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安排,冷枫才误以为关允是李逸风的人,从而对他心生防范。但关允却又被李逸风所不喜,结果就导致了他左右不落好,夹在中间几乎天天吃夹生饭,成了李逸风和冷枫斗争的牺牲品。
  
  关允也想过,怕是向李逸风提议通讯员不分家的人,也有故意整他的意思。也是,谁让他头上京城大学高才生的光环太耀眼了,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出头,肯定会处处被人压制。
  
  关允天生就是不服输的性格,他高中时本来学习成绩只在中上游,后来被年级第一名嘲笑了一次,就憋了一股气奋发图强,结果高考成绩一出来吓坏了所有人——他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被京城大学录取了。
  
  关允当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孔县传说中的人物。
  
  现在在县委处处受制,关允自然也不肯就此认输,时运有高低,官运有浮沉,他就当现在自己时运不济。不过一个人不可能总走背运,相信总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人人都认为他既无背景又无后台,却无人知道他也有不为人所知的手段!现在,他已经初步看到了曙光……当然前提是冷枫不被调走。
  
  等着瞧好了,关允握了握拳头,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对面的办公桌空着,温琳不在,只有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证明温琳刚离开不久。
  
  尽管从王车军口中听到冷枫有可能调走的不利消息,关允却不会放弃最后的一线希望,他不相信冷枫会任由李逸风摆布,在和李逸风较量的一年多来,冷枫何曾有过一次退缩和妥协?以冷枫的性格,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认输。而且冷枫背景之中的惊人秘密也让关允心中笃定,想动冷枫,就凭李逸风,怕是没那么容易!
  
  王车军你别得意得太早了。
  
  一边想,一边拿起今天的报纸翻看,看了几眼,关允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了窗外。
  
  县委办秘书科的门前正对着一棵柳树,据说柳树有上百年的树龄,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合围怕是三个人都抱不过来。记得去年初来县委报到的时候,关允还兴奋地抱了抱柳树,当时还被温琳笑他傻瓜。
  
  蝉声阵阵,在午后的阳光下犹如催眠曲,秘书科只有关允一人。平常,他总是喜欢睡个午觉,但今天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相反,不但不困,反而格外兴奋。回想起冷枫和他之间的对话,关允愈加认为在自己向冷枫提交材料的一瞬间,冷枫对他的印象加深了不少。
  
  竹帘一响,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微显丰满的女子走了进来。
  
  “关允,想女朋友想得这么入神?”她一进来就打趣关允,顺手拿起关允的茶杯就喝了一口水。
  
  关允一把夺过杯子:“温琳,你多少注意一下,你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用男人的水杯?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温琳的丰满不是胖,而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女孩儿特有的健美,小腿结实而匀称,身材丰腴而不肥,正常发育的胸部鼓鼓的,十分丰满,有呼之欲出的美感。不用挤不用压,包裹在白色衬衣之内的山峰和山沟,充满了鲜艳欲滴的成熟气息,直逼人眼。
  
  偏偏温琳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圆圆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杏眼,笑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一个浅浅一印的酒窝,一头马尾辫束在背后,走动的时候,伴随着臀部的摆动而左右摇晃,就如门前的柳树随风摇动的树枝。
  
  风摆杨柳用在温琳身上,最是形象和贴切。
  
  温琳是和关允、王车军同年毕业的大学生,关允毕业于京城大学,王车军毕业于省职业技术学院,温琳则是毕业于西南财经大学。可以说三人之中,关允的学历最硬,其次当属温琳。
  
  温琳本来有留校的机会,却还是回到家乡孔县,究竟是因为传言温琳在市里有一个当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姨,还是因为她眷恋故乡,就不得而知了。
  
  关允比较喜欢温琳的性格,直爽之中透露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但他又不得不和温琳谨慎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官场之上的美女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很容易让男人失去判断力并且坠落深渊。
  
  况且温琳也并不如她外表所呈现的那样简单,她有头脑有想法,而且一年来,她在县委的表现,各项评价不但优于关允,甚至还优于王车军。
  
  要不是王车军有一个当县委副书记的舅舅,现在三人之中最耀眼的一人应该是温琳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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