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满院风雷 (第2/2页)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师父居然是敛去了所有真气,只凭凡夫之躯与刘伯公平较量,但也难怪刘伯能够与师父成为知己,刘伯的确海量,师父屡屡不敌,醉得人事不省。
他还记得曾有数年恼羞成怒的师父居然放开了真气的束缚,这才将一边倒的负局扳回了些许。
戚老头,你说活到了咱两的这个年纪,什么事情没见过,但有一事,让我最近一直辗转反侧难眠,琢磨不透。
啥事?
你说他娘的咱俩谁会先走一步?
这他娘的还用问,肯定是老子了!你若是先走,谁来照顾你家婆娘,老子可跟你说,现在这世道可不太平,镇西的林匹夫可不老实,一直惦记着你家婆娘呢,若是你走了,老子可镇不住那混不吝的老小子。
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大善。
滚蛋!
戚老头,借着酒兴,我给你做几句诗听听?
哟,瞧不出你刘老头还懂这些附庸风雅的调调,来,让老子看看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哼,不是跟你吹,老子当年可是凭借这一手从无数俊彦眼皮底下拿下我家婆娘的,老子年轻的时候那可是……
停停停!还做不做诗了,不做赶紧喝酒,还差我一碗呢,老实点,你姓赖的吗?
你才姓赖,你他娘的全家都姓赖!听好了:老友已乘黄鹤去,青山独往。晚来风急天欲雪,望尽余生,曲高和寡……
没了?
没了,就想到这么多,真是好诗,好诗啊,当浮一大白!
狗屁不通!咦……不对,你这他娘的是在咒老子先死啊?
你先前不是说肯定是你先死吗?
我他娘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认真了。
滚!
一年年,一岁岁。
这其乐融融的除夕,直到五年前师父的离世,才被打破。
可虽然师父不在了,但每年除夕,依然是刘伯和刘婶陪他和浅语丫头过的。
戚老头不在了,刘伯刘婶就是他的亲人,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长者。
他依然记得,听闻师父逝世消息后的刘伯,一整天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悲伤,只是在那天夜里,独自推了整整一小车的桂花酿上了荒山墓地。
老人坐在师父的坟前,一坛接一坛地喝着,偶尔碎碎念,偶尔大笑,偶尔痛哭,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似是早已阅尽人世冷暖的老人哭,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嚎啕大哭。
也是自己将那喝了近十二坛桂花酿醉得人事不省的老人背回家里去的。
他还记得老人已经醉得人事不省了,却还嘶哑地念叨着师父的名字。
戚震北。
戚震北,你他娘的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戚震北你他娘的怎么不告而别呢。
戚震北…
一遍又一遍。
那些温馨的,熟悉的,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一幕幕在陆嘉一的脑海中浮现。
可是那个敢跟师父怒目切齿挽袖骂娘,对他慈爱如海的长者却是死了。
“刘伯,嘉一这辈子也没指望多有出息,戚老头的尸骨就躺在卧风城头,仇家太强,嘉一没有能力去带他回家,可让刘家给你陪葬,嘉一还是有能力一试的!”
陆嘉一红着双眸,湿了眼眶。
杀人偿命。
有浸淫宗师境界二十载的刘飞龙坐镇又当如何?
你找死,那我便让你死!
死个干净!!
陆嘉一神情平静,起身回屋内摘了一柄连鞘战刀挂在腰间。
刀名横行。
自戚老头战死卧风城头后,已经整整五年未曾出鞘,未曾饮血!
陆嘉一左手拇指轻轻摩挲着曲度优雅的斑驳刀柄,神情平静如水,迈步带着身躯瘦弱面色蜡黄的乐乐走出了院子。
“好可怕的天赋,未曾开脉却内外交汇……”
宅院后边的一间房中,正引导盛浅语进了深度入定的孟江月猛地睁开了双眼,低声呢喃道:“杀意竟如此之盛,嘉一杀性本重,这一番若不发泄出来,恐怕真的会灵台失守,万劫不复。我道境中人有协议,不能对凡夫出手……可刘家那位,可不仅仅是宗师了啊……”
“那哥哥…能赢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满脸泪水的盛浅语低声问道。
“看他这些天来内外交汇悟了多少,悟三成,可全身而退,悟五成可伤其体魄,悟七成……刘飞龙不成道境,必死无疑!”
孟江月话音方落,望向屋外的双眸骤然一缩,一缕异色一闪即逝。
房外院中。
有一个木盆连同盆中那件已经搓洗干净的粗布衣衫无声碎裂化为粉末。
混着粉末的浑浊清水在地面缓缓蔓延,线条狰狞。
顿时。
杀气汹涌,满院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