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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不是噩梦……

第四十六章 不是噩梦…… (第1/2页)

许卿卿示意身旁的小厮上前扶起他:“老将军快快请起,晚辈何德何能,受将军如此大礼?”
  
  洪老将军在小厮的搀扶下站起身,将略显佝偻的腰身挺得笔直,一张皱纹横生的脸,透露着半生戎马的峥嵘,面对许卿卿时却如此慈眉善目:“记得初见娘娘时,娘娘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一眨眼十余年过去,老臣都快不认得您了。当年,您的眉眼就像极了先帝,如今更像了,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一声“娘娘”,透露着诸多感慨。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谁又能想曾经的公主,竟一朝国破家亡,成了新帝的儿媳?
  
  “老将军说的是不是领兵击退胡人,班师回朝的那年?那时,老将军给晚辈带来了一匹汗血宝马,可惜晚辈不才,至今也未能学会骑射,白白糟蹋了老将军所赠的良驹。”许卿卿道。
  
  此事许卿卿先前并不知情,是昨日翻阅史官的笔记后才得知的。
  
  洪老将军苍老的眼皮微颤,眼里流淌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悲凉:“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竟还记得……”
  
  “晚辈当然记得。”许卿卿点头,一时有些不忍在说下去。
  
  国破家亡,奸臣当道,洪老将军这般铁血丹青的忠臣却惨被革职,不复当年的威望,不免令人唏嘘。
  
  “父亲生前常说,老将军一生善良正直,若能留在朝中,乃是国之大利,可惜边境屡屡有胡人作乱,不得不让老将军常年征战在外。父亲对老将军,是有所亏欠的。”她道。
  
  洪老将军几近潸然,胸中有一声长叹:“老臣……有负先帝所托……”
  
  许卿卿担心这话有心怀鬼胎之人听见,会肆意曲解,侧目吩咐小厮抬上来一个物件,岔开话题道:“晚辈前几日偶然得了一幅字画,想来老将军应当会喜欢。”
  
  那是一幅铁马冰河图,寥寥数笔,勾勒出冰河之宽广,浓墨重彩,凸显行军的气势磅礴,画上提有“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一句,落笔大气,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笔触却也十分了得。
  
  这幅画,是许卿卿在大婚之日众人送来的贺礼中一眼挑中的。
  
  胡人每到冬日缺粮短草之时,便会大举入侵骊国疆土,是洪老将军一次次率兵踏过冻结成冰的江河,将胡人驱逐出境,没人比他更能领会这画里的意境。
  
  洪老将军定定看着那画,良久都未挪开视线。
  
  先帝荒淫无道,一次次寒了他这老臣的心,想不到苧玉公主的性情与先帝竟是如此大相径庭……
  
  看来,民间那些传闻只是不实的流言而已,他活了一大把年纪,看人是不会看错的,公主的为人,实在与恶毒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亲手收起画卷,动作极慢,生怕手中常年握刀的老茧损了这画作:“谢王妃娘娘赏赐……”
  
  “娘娘,该入席了。”梓露轻声提醒。
  
  许卿卿点点头,朝洪老将军颔首,带着梓露入了园子。
  
  虽是百花园,但冬日里除却寒梅,并无其他花卉盛开,入眼便是一片梅林,花朵累累,寒香扑鼻,在冰雪中别有一番意境。
  
  宴会设在园内的疏影小筑里,此番设宫宴,为的是替洪老将军接风洗尘。
  
  洪老将军而今被免了权职,接替他镇守边境的是一名年少将领,唤作燕承阙,此人在前朝时默默无闻,被新帝慧眼识珠委以重任,因而对新帝格外忠心耿耿。
  
  疏影小筑中饲养了不少鸟雀,其中最名贵的当属两只绣眼鸟,一公一母,羽毛嫩绿,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时柳枝初绽的那抹新绿,两个小小的绿脑袋动来动去,你啄啄我,我啄啄你,瞧着机灵至极。
  
  许卿卿正看得聚精会神,衣袖忽被梓露轻轻拉了一把。
  
  转目一瞧,众人已朝门口跪了一地。
  
  她也依样行礼,见来的不只有新帝,还有一美貌妇人。
  
  那妇人妆容精致,一袭碧色鎏金裙十分华贵,被数名太监、宫女子簇拥着,想来应是李皇后了。
  
  新帝坐上主位,声音带着壮年男子固有的沉稳:“都入坐吧。”
  
  众人接连就座,井然有序。
  
  李皇后正值妙龄,比许卿卿年长不了几岁,一双丹目璀璨生辉,眸光一转,朝坐下问道:“哪位是泓亲王妃?”
  
  身旁那宫女指了指许卿卿:“回娘娘的话,这位便是。”
  
  李皇后朱唇微翘:“久闻泓亲王妃样貌出众,是个颠倒众生的妙人,可惜本宫一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苧玉早该入宫给娘娘请安,却因染上风寒,不敢带病惊扰銮驾,所以一直未曾拜见,失礼之处,望娘娘海涵。”许卿卿垂目。
  
  “原来是病了……”李皇后十分体谅,“如今病可好些了?”
  
  “已快痊愈了。”许卿卿答。
  
  “细细算来,病了一月有余了,也该好转了。若闲来无事,多进宫陪陪本宫也是好的,走动走动,对你的身子大有好处。”李皇后关怀备至。
  
  许卿卿连忙点头谢恩。
  
  宫女鱼贯而入,呈上饭菜点心。
  
  宴席上,皇帝自然对洪老将军好生表彰了一番,称其英勇过人,半生戎马着实艰辛不易。
  
  气氛一团和睦,饭后,有太监捧来了八个被红绸盖住的物件,说是袁夫人为皇上、皇后娘娘准备了一出小戏助兴。
  
  “这袁夫人对新帝还真是百般巴结,连宫中的嫔妃都没有她这般精于讨好!”梓露撇撇嘴,小声说道。
  
  “不精于讨好怎么行,她毕竟是我的舅母,是前朝的皇亲国戚,若不讨新帝和皇后欢心,说不准哪日就人头落了地。”许卿卿的语气倒是平淡。
  
  言语间,那些太监已一一掀开了手中的红绸。
  
  红绸下是一个个做工精致的鸟笼,里头是各色鹦鹉。
  
  “哟,是琉璃腰!”
  
  “还有紫蓝金刚、珍珠玄凤……”
  
  座下众人议论纷纷,其中不乏喜好饲养花鸟虫鱼的皇亲贵胄,知其珍贵无比,不免大开眼界。
  
  八只鸟笼,装了八只鹦鹉,毛色各异,形态不一,惹得众人纷纷称奇。
  
  吸引许卿卿的却不是鹦鹉,而是笼子。
  
  那是赤金打造的金丝笼,笼柱上雕有繁复的图纹,熠熠生辉,耀人眼目。
  
  梓露一惊:“王妃娘娘,这……”
  
  旁人见了那金光闪烁的鸟笼,也很快意会过来,将戏谑的目光投向了许卿卿,有人甚至掩面窃笑——谁人不知这苧玉公主就是被装在金丝笼里,送给泓亲王的?
  
  袁氏自己也吃了一惊——这笼子是怎么回事,先前分明是铁丝笼,怎么一下全被人换成了赤金的?
  
  “袁夫人,你要献给皇上与本宫的是什么小戏呀?”李皇后问。
  
  面色平静如常,好似压根不觉得这笼子有何不妥。
  
  袁氏回过神来,勉强让脸上的神情不那么僵硬:“回……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准备的是一出鹦鹉学舌的戏……”
  
  “既如此,那便演吧。”李皇后吩咐。
  
  袁氏点头,伸手轻拍起了鸟笼,笼中的鹦鹉一只接一只地开口,竟是唱起了黄梅戏,唱的是《天仙配》里七仙女下凡的那一出。
  
  那唱“董永”的是只金刚鹦鹉,脑袋一下下点着,一开口就惹得众人捧腹不止。
  
  鹦鹉固然能学舌,可毕竟学不了曲调,也正因如此,才更能逗人发笑。
  
  旁人哈哈大笑,梓露手里的帕子却几乎捏成了团,愤愤然道:“娘娘,这袁氏分明就是冲着您来的……”
  
  见许卿卿不为所动,还道她是被袁氏气懵了:“娘娘,您莫与这人一般见识,待宴席散了,看殿下怎么替您收拾她!”
  
  “此事不像是袁氏所为。”许卿卿道。
  
  “为何?”梓露不免诧异。
  
  不是袁氏,还能是谁?
  
  “对袁氏来说,我早已不是当初那颗无用的弃子。如今她与我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自然不会再做出先前那种荒唐事。”许卿卿解释。
  
  否则丢的不止是她的脸面,还有袁氏自己的脸面。
  
  梓露一下就明白过来:“这么说,从中作梗的另有其人?”
  
  许卿卿不置可否:“眼巴巴想看我笑话的,可从来不止袁氏一个。”
  
  言语间,短短一出鹦鹉戏已唱完。
  
  这戏好生逗趣,皇后看得开怀,立刻将袁氏赏赐了一番。
  
  就在众人言笑回味时,洪老将军忽然站起了身:“皇上、皇后娘娘,难道今日大家有如此雅兴,老臣斗胆献武。”
  
  献武?
  
  “准了,”皇帝将手一挥,答应得很是爽利,“久闻洪老将军刀法了得,朕从未见过,今日倒要开开眼界了。来人,去取朕的寒月刀来。”
  
  欢闹的气氛渐渐变得凝固,几个御前侍卫悄悄把住腰间的兵刃,盯紧了白发苍苍的洪尧,生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献武的机会行刺国君。
  
  寒月刀很快就被取来了,洪尧接过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寒凉如水的刀面映出他苍老的脸,那眸光坚毅,勇不可当,颇令人不敢逼视。
  
  刀在他手中快成了一道银光,刀落时力道犹如山崩,虽只是落在半空中,却如触及了地面一般,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震颤。
  
  离得较近的几个大臣心中战栗,纷纷后退。
  
  就在众人看得聚精会神、目瞪口呆时,刀锋忽然一转,切向那八个太监手里的鸟笼。
  
  只一眨眼的功夫,笼子就纷纷被削成了两半,笼中鹦鹉却是毫发未损,有几只立刻扑棱棱地飞了出去。
  
  袁氏大惊失色:“快,快抓住,别让它们跑了!”
  
  太监们手忙脚乱地抓起了鹦鹉,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金丝鸟笼掉落在地,很快就被踩得歪歪扭扭不成形状。
  
  看着洪老将军苍老的背影,许卿卿心念微动。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老将军当众武刀,根本不是为了替皇帝、皇后助兴,而是为了毁去那些金丝鸟笼,替她出一口恶气……
  
  “干什么干什么,”一旁的大太监,连声斥责几个不懂事的小太监,“当着皇上、皇后娘娘的面如此无礼,你们是想挨板子不成?”
  
  “我的鹦鹉,我的鹦鹉……”袁氏哪里顾得上这么多,这些鹦鹉是她派人从大老远搜罗来的,最贵的那只蓝喉,花了不下五千两银子呢!
  
  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两银子就这么展翅飞走,袁氏又是心疼又是肉颤,连脸都急得变了形。
  
  “袁夫人,你简直胡闹!”李皇后出言呵斥。
  
  袁氏一惊,这才讪讪收了手。
  
  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鹦鹉羽毛,有几片还沾在了袁氏脸上,好不滑稽。
  
  她连忙跪地:“臣妇……臣妇失礼,皇上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给朕退下!”皇帝已是面有薄怒。
  
  “是……”袁氏起身,讪讪地下去了。
  
  而洪尧已收刀入鞘,将刀呈到了皇帝面前:“老臣老迈无力,献丑了。”
  
  “洪老将军老当益壮,武艺精湛,着实令人佩服。”皇帝道。
  
  “听闻小嫂嫂近日在府中习武,倒是可以向洪老将军讨教几招。”一直未说话的林淮安忽然开了口。
  
  当着皇帝的面,他到底没敢再自称小爷。
  
  林泓逸脸色一黑:“胡闹!”
  
  “妾身认为并无不妥,殿下何出此言?”许卿卿明知故问。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可惜,她一点也不怕旁人嘲笑。
  
  习武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藏着掖着?
  
  “泓亲王殿下,难道以老臣的刀法,不足以指点王妃娘娘?”洪尧问。
  
  林泓逸声音沉沉:“老将军用刀如神,指点拙荆绰绰有余,只是拙荆已有他人指点,不劳老将军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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