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酒吧杀人案件(下) 犯罪手法 (第2/2页)
语毕，厢房内的所有人都罔知所措，本能地将视线凝聚在一处。
叮铃！叮铃！叮铃！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悄然响起，以合乎情理的方式打破了这片死寂。泠斯掏出手机，快速滑动了一下接听的触摸板块，径直地走向门外的廊道。
“泠斯，我是若馨。”在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
“抱歉，我昨晚刚到神户，忘记给你汇报一下情况啦！”泠斯心不在焉，所表达的问候语显得极为生涩，“那么……你现在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吗？”
“没什么！只是我一觉醒来，坐在餐桌前有些想念你。”若馨挑起双眉，拨弄着碟子里的菜肴，“泠斯，我感觉你现在似乎在应付着我们之间的谈话。”
“……”泠斯愣怔一下，向若馨直率承认一切，“的确。我现在在案发现场，处理一件棘手的谋杀案件。尽管凶手已经承认了他的罪行，但我依然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啊咧……抱歉，我打扰了你的工作。”
“听着，我不是在强调这一点……”泠斯皱起眉头，游动目光，拼命地消除她敏感的情愫。不经意间，泠斯瞥见楼下的服务生正将一杯调好的彩虹酒放到一位坐在吧台后的顾客面前。正是这一瞬间，泠斯恍然大悟，挂断通话，激动万分地回到他所在的酒吧包间……
“神藤哥可，我想你刚才所做的推理根本不是这起案件的最终真相。”泠斯收回手机，胸有成竹地将右手食指对准叶美瞳，“因为涉嫌这起谋杀案件的凶手总共两位，而真正成功杀害武田雄野的是美瞳小姐。”
“何以见得？”神藤哥可注视着泠斯的眼神，等待着一切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天方夜谭！”野比新柌嘟囔道，显然对此难以接受。
“假设一切如你所言，那么你又怎能证明竹内君谋杀未遂的呢？”叶美瞳的气息开始变得有些紊乱，但她依然试图在众人面前掩饰这一点。
“谋杀未遂？”神藤哥可脸色霎变，将视线挪动到那只高脚玻璃杯上，喃喃道，“原来如此。”
“不必再追查下去！我承认我就是谋杀武田雄野的凶手，而我所使用的则是从河豚籽中萃取的致命毒素。”
“竹内君，请您不要一味地强调是您是这起案件的唯一凶手，务必听完鄙人的所要说的话。”泠斯走上前去，端起那杯残留着粉色液体的高脚玻璃杯，向众人解释道，“之所以我说竹内君谋杀未遂，是因为这只高脚玻璃杯中残留着粉色的液体。那么，请问为何高脚玻璃杯中的残留物是粉红色的呢？”
“因为融化后的冰块淡化了砖红色的红酒。”神藤哥可补充道。
“进一步想，冰块融化需要一段充足的时间，而武田雄野端起酒杯时，他喝掉的仅仅是杯中的红酒，恰巧将尚未完全融合的冰块留在杯里。至于能够支持我推理无误的依据是武田雄野在死亡后，其瞳孔为正常扩散。”
“正常扩散？”嘉门冴子耷拉着嘴角，似问非问。
“当然！”泠斯放下酒杯，在胸前交叉双臂，“根据法医学基础知识，但凡误食河豚的死者共同症状为瞳孔两侧不对称，也就是说瞳孔是非正常扩散。显而易见，这一点理论知识与事实是截然相反的。因此，在排除不可能后，最终剩下的疑点唯有美瞳小姐劝武田雄野喝掉的那杯彩虹酒。”
“倪尔泠斯，我恐怕你无法解释为何美瞳小姐没有中毒身亡这一点吧？”野比新柌摘掉眼镜，用布在眼镜片上擦了又擦。
“切中要害！”泠斯戏剧性地捂着胸口，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因为利口杯中本来没有毒。然而，一旦层次分明的彩虹酒在胃部混合，绚丽多彩的美酒立刻形成了一种致命的毒药。美瞳小姐，请问您对我的推理是否满意？”
“嘁，你还真是幽默呀！”叶美瞳轻摇玉螓，没有任何反驳或者认罪的意思。
“如此看来，你对鄙人所言依旧难以置信。”泠斯站直身躯，与叶美瞳对视着彼此的目光，“假如鄙人没记错的话，你当时的那杯彩虹酒所勾兑出的颜色从上往下依次是琥珀色、紫罗兰色、纯白色、蓝色、绿色、红色。或许，在场的其他人粗心大意，至今仍未注意到那杯彩虹酒的可疑之处----这处酒吧的彩虹酒从上往下的颜色是琥珀色、蓝色、纯白色、紫罗兰色、绿色、红色，显然你邀请武田雄野所喝的酒中紫罗兰色与蓝色这两层液体存在问题。毕竟，在一杯正常的彩虹酒中，第二层的蓝色香橙利口酒应该要比第四层的迪凯堡紫罗兰酒密度要小。因此，我怀疑这两层可疑的液体并非美酒，而是两种可以反应为致命毒药的化学溶液。顺便一提，我们不妨请来调酒师一鉴真伪或者让法医人员对您的这杯彩虹酒的成分与调酒师所勾兑的进行检测与对比。”
“颜色分层？”嘉门冴子嘀咕道，“我记得在正常彩虹酒中，琥珀色的液体是白兰地，蓝色的为蓝色香橙利口酒，纯白色的为白薄荷利口酒，紫色的为迪凯堡紫罗兰酒，绿色的为绿薄荷利口酒，红色的则是为红石榴糖浆。因为五种液体密度依次增大，所以利口杯中才会产生颜色各异的分层。”
“可恶！”听此，叶美瞳全身冷汗尽出，以怨恨的眼神直视着泠斯，最终绝望地跪倒在地上，“事到如今，我想我必须承认在那杯彩虹酒里动过手脚，只是竹内君的所作所为出乎我的意料。”
“美瞳姐，生活总是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讽刺与荒谬。”泠斯屈膝半蹲，诚恳地握住叶美瞳的双手，“我听说虾中含有的五钾砷化合物与高浓度维生素C能使无毒的五钾砷反应成学名为‘三氧化二砷’的砒霜，你大概用的就是虾汁与维生素C吧？”
“错，五钾砷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砷这种元素也没有负五价。所以，您所做出的猜测纯粹是盲目地相信谣言。”
“那么，你所使用的两种液体是什么？”泠斯追问。
“我懂一点医学常识，大剂量的特非那定与罗红霉素共同服用会引起致死性心律失常，而武田雄野恰恰患有新天性心脏疾病。”
“我认为你们不妨说说你们各自的杀人动机。”神藤哥可手托下颌，视线在竹内近卫与叶美瞳之间挪动着。
“啊咧……”竹内近卫经过再三犹豫，站起身来，叹息道，“还是让我先说吧！美瞳小姐，尽管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但我真的无法按捺心中对你历经十年的激情。其实，我一直都被你的举止人品所深深吸引，从我与你邂逅的那一刻，我对你的思慕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迄今为止，你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位令我魂牵梦绕的圣洁天使。在武田雄野追求你的高中时期，我曾经在心中无数鼓起勇气，想要逼着自己向你表白，但一切还是以惨痛的失败而告终。然而，我不愿自甘堕落，于是对你的背影许下了一个诺言----此生此世，我愿意默默守护着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意去伤害你。假如有谁让你痛彻心扉的话，我愿以灵魂的代价换来魔鬼血腥的爪牙，撕裂一切阻挡在你面前的坏人。”
“竹……竹内君！”叶美瞳泪眼婆娑，唏嘘不已。
“抱歉，我知道自己永远都只是璀璨星辰下的一处阑珊，时时刻刻在逃避、欺骗、绝望的边缘拼命挣扎着。”
“我……”
“知道吗？在你与雄野分手转而嫁给的时候，我心如绞痛，因为我知道你嫁给斋藤特介只是为了替武田雄野偿还他的车房贷款。更心痛的是，我听说武田雄野在斯诺克比赛中发迹后，将你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恶语中伤你的为人。坦白地说，我曾花重金买通你的妹妹在你的笔记本上安装一道木马程序，发现武田雄野居然括不知耻地以你们同居的照片无数次勒索你。在那一刻，我的灵魂被魔鬼控制，产生了谋害他的念头。但是，我愿意付出所拥有的去保护自己一生心爱的姑娘，尽管我知道双手会沾满血腥的气息。”
“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我所做的一切出于自私，而你却是为了……”说到这里，叶美瞳站起身来，满怀感激地拥抱着竹内近卫……
在警车车门闭合的一瞬间，嘉门冴子百感交集，躯体中的灵魂仿佛被掏空那般的空虚。她怅惘若失，目送着警车从视野内逐渐消失。
为什么这一切转变得如此巨快？泠斯双眸朦胧似雾，抬头仰望着高耸苍白的天空，竭力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渗出。他苦涩一笑，在心中反复安慰着自己，他绝对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只是做了一位侦探该做的事情。
难以想象，泠斯成功侦破此案获得不是喜悦，而是承担着一种强大的精神负担。毕竟，在真相大白时，聪明的侦探已然成为将凶手推向失败深渊的第一凶手，心中盈满着一种谋杀凶手的犯罪感。可那又如何？在真相与谜团面前，侦探所存在的价值无非是归还事实的真相，因为这是泠斯对侦探职业永不泯灭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