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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最是人间烟火味

第一百三十章 最是人间烟火味 (第1/2页)

雨,仿佛在一瞬间静止,周遭世界之中的各色声响,也在素白酒盏跌落的泠然叮当声中戛然,张载厚起身,走到窗前,伸出手如同摘离果子一般,将一滴晶莹剔透的雨滴摘到手中。
  
  王元宝旁观着这一幕,虽然他也曾见过类似的手段或是法门,但他所见过的,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如同张载厚这般,毫无生息,只是最寻常不过的随手抛杯,竟然会有凝固光阴流水之功,以王元宝如今跻身武夫五境的感知,也没有能捕捉到分毫光阴流水的变化。
  
  雨滴在张载厚指尖来回转动,蓦地,在张载厚指尖的雨滴,竟有一抹七彩毫光自雨滴中映透出来,虽只是瞬间,却足以动人心魄。
  
  泠然而动,如同世间美玉,让人不由得担心它会不会忽然掉落,叮地一地玉碎,张载厚似是玩腻,将指尖不过米粒大小的雨滴屈指一弹,弹向王元宝的眉心:“不要阻挡,接纳它。”
  
  中气十足又斩钉截铁的声音喝止了,正要抬手挡住雨滴的王元宝,这是人的本能,完全下意识,对于未知的事物,首要做的,并不是接纳,而是反抗,自古亦然,唯有时间,才会让人看透,却依旧不能改变这一本能。
  
  如同美玉的雨滴在飞向王元宝眉心的同时,那一抹七彩毫光,不断浮现,落在眉心上,一阵清凉,恍然般自眉心直抵心头,周身百骸仿若沉浸在六月酷夏的冰泉之中,舒爽而清冽,世间的所有,进境太快,总归是不好的,势如破竹时,也须得谨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持刀破竹,虽一路无阻碍,但刀刃终将因为这竹而摸损,一饮一啄,皆是缘法因果,今日因,明日果,非是不彰,而是时候未到,即便初时不彰,正一如那心湖中的心魔种子,落入心湖,若不及时除去,其中的因果关系,必将累及后境。
  
  而张载厚以“雨滴”点破,想做的,却不仅仅只是想着点破王元宝的心魔种子,儒家的学问对于指点人之近道,非是如佛家那般醍醐灌顶,将所有的道理,全数灌输到人心中,只求着一朝顿悟,证得果位;也非是道家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极端,而是循循善诱,王元宝心中已然早就种下了读书种子,也经过诸多圣贤道理的滋养,已经萌芽,张载厚如今要做的,便是让那颗读书种子彻底生长而成。
  
  入世与出世,这是诸子百家的学问道理的选择,出世的学问,最属道家,人道渺渺,仙道茫茫,寻访仙山,闭关修炼,不问人间事,只修长生道,在出世上,无人出道家之右。
  
  而入世的学问中,佛家虽在红尘,却类闹中取静,说是引渡红尘痴儿,却又与红尘泾渭分明,剩下的诸子百家中,法家重严刑峻法,以重典治天下,商家重利禄,以商贾之道行天下,名家重名,他们要求以名实论断,墨家重兼爱非攻,消除世间的不平,杂家学问繁杂,其皆有所重,而儒家所重的,也是最为精义的所在,就在于这红尘入世之中。
  
  儒家能周道而驰,是包容,将这所有的学问,皆在红尘人间世包容起来,并行不悖。
  
  功利,便是直达人心的终南捷径,而儒家,之所以能够占据这森罗天下的文脉,所凭靠的,不仅仅只是谆谆教诲的教化道理,更是对于人心功利的直言不讳。
  
  人皆喜功利,就一如拜佛求神,有了需要,任他何神,皆可以享受香火,但若是不需要了,也能如同垃圾一般,扔出门去,人之功利,由此可见一斑。
  
  王元宝虽然一身所学驳杂,但对于本心的功利,却是讳莫如深,渴望行走江湖,仍旧存着那慈悲哀哉的迂腐心思,虽向往情爱,却又给心内所谓的名教压抑束缚着,极为矛盾,换做旁人,虽同命长生二桥皆断,身兼三家学问与法门,再如何有蛰龙阴神于心湖之中盘踞,也该跻身武夫八境乃至九境,而非如今的在三五境徘徊。
  
  究其本源,就在于此。
  
  人不能太过矛盾,又不能不矛盾,而这二者之间,有个平衡的度,王元宝之所以如今徘徊,心境不稳,便是没有把握住他心中的度,虽差之毫厘,却能失之千里。
  
  谢宗师使他纵观光阴流水,是为了斩却他心中的劳什子慈悲哀哉,方两让他问道
  
  心湖,是为了让他坚定心中的道理,老秀才让他剑斩泰岳,是为了除去他一身枷锁负累,前后三者,皆是为了这森罗天下的变数,那张载厚何不顺势推波助澜呢?
  
  自己没有那个祖宗之法不足畏的勇气,却可以托付与自己这个便宜小师弟。
  
  张载厚看着沉浸在奇异境界之中的王元宝笑道:“既然如此,小师弟你就不妨现在自己的心湖中,做一场大梦,这到底需要如何,皆看你之本心,我们这些人,到底,也只是外力,需要翻天覆地,就须得先将自己颠覆。”
  
  说着,拿过王元宝的酒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道:“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不曾以一瞬。”
  
  原本就已经禁锢的光阴流水,此刻在这弦阳酒肆二楼,缓缓流动,也只在王元宝周身流动,其中的速度,却远比本来的光阴快上百十倍,若是寻常人无端接近,只怕会迅速衰老,直到死亡,也不过眨眼之间。
  
  这便是儒家手段的霸道,虽然教化之时谆谆教诲,但手中同样有雷霆之威,这便是儒家,君子不畏战的缘故。
  
  如今这弦阳酒肆,或者说其所在的整条鲁国街,业已经成为了张载厚的小天地,他在此中,便一如那高高在上的天神,一念一言,皆可以言出法随,有毁天灭地的威势,当然也只是在这方小天地之中。
  
  宫城之中,最为高绝的一座宫殿楼阁之上,有个人,一直在注意着鲁国街上的变化。
  
  光阴流水的异常,他感知最为敏锐,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敲了敲手中的笏板,沉闷的声响在宫殿之中响起。
  
  却一反常态地没人回应。
  
  疑惑涌上心头,难道,这建康京,就没个能担当之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建康京擅动光阴流水,委实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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