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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对峙

第六章 对峙 (第1/2页)

一年过去了,我升入了大二,也完成了《尼亚达西》的初稿。一米八的油画肖像在视觉上很震撼,尼亚达西在画布上微微仰头,眼睛和嘴唇紧闭着,浓重的黑色笼罩着她,皮肤黝黑而细腻,头发飞舞,像是刚疯狂舞过的谢幕,也像是在爱人身上的陶醉,亦或是释然后的冷静漠然。
  
  我请马老师看初稿,他很满意,只提出了几个技法上的问题,其它的让我顺应自己的感觉去表现。顺利的得到专家认可,我开心的够呛。
  
  春暖花开的三月,蠢蠢欲动的春天,还有两个月就要递交作品了,我夜以继日的改画,隔壁的画室也每晚灯火通明,搬进来一年,我一次都没去过于画的画室,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对于我来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因为我把“关我屁事法”运用的一直很好,无意义的事一般不会做。
  
  于画敲响了我的门,事情很急,要填写推荐表,我坐着填,他俯着身子给我指点,门吱嘎一声打开,我们看向门口,是汪天,于画挺起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叫了一声:“小天。”
  
  “媳妇儿,忙完了吗,我接你去吃饭。”汪天绕过于画走到我后面,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被汪天突如其来的文明震惊了一下,笑了笑。
  
  “马上就好,你等等我。”说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于画安静的看着我们,最后把目光回到我的报名表上。
  
  “履历这尽量多写些专业奖项。”于画把头凑近我。
  
  “可我没有获过奖怎么办?”我向旁边躲了躲。
  
  “呵呵,大才女怎么没获过奖呢?”于画打趣着。
  
  “真的没有,我空着吧。”我不敢多搭话,往下填。
  
  “字如其人,写的真漂亮。”于画有意的说着跟报名表无关的话。
  
  “谢谢。”我笔下继续提速,想赶紧逃离这种氛围。
  
  “不用谦虚,你本来就是才貌兼备。”他继续不着四六,拦都拦不住。
  
  “于画!我们出去谈谈。”汪天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走到于画身边,表情似笑非笑。于画同样炯炯的看着汪天,他们的距离很近,个头也差不多,我觉得他们下一秒可能要热吻,很可惜,他们只是并肩向外走去。
  
  “夏塔,你继续填,我等你。”于画最后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应该会激怒汪天,我暗暗的捏了把汗。
  
  过了半小时,他们回来了,我仔细的分辨着他们的表情,并把表交给于画,于画跟我告了别很自然的走了。汪天坐在旁边等我把油画笔洗好,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们说什么了?”我坐在餐桌旁问汪天。
  
  汪天给我夹了一块羊排,“没说什么。”
  
  “咱俩是一家的,你有什么不好说的呢?你这样弄的我很不安,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放下筷子看着汪天。
  
  “你心里真的认为咱俩是一家吗?你会不会变心?会不会喜欢上别人?”汪天神情有点落寞,根本不像平时那个牛X哄哄的他。
  
  “你怎么这么问,你一直都不信任我对吗?”我有点难过。
  
  汪天把位置换到我旁边,拉住我的手,“夏塔,在我小时候,我妈出过一次轨,跟她的初恋走了,我爸很痛苦,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天天饿着肚子,看着爸爸的样子难过。我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爸爸很不好,都快活不下去了,我爸特别爱你,你快回来吧。我妈说,‘小天,爱是会变的,我以前也很爱你爸,但是由于很多原因,爱会慢慢消逝,以后你会懂的,等一切安顿好,我会把你接过来。’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一切都不可靠,尤其是爱情,说变就变,来不及提防。”
  
  汪天叹了口气。
  
  “有一天,我爸突然醒悟了。还记得那天早晨,我醒来就闻到了久违的煎鸡蛋的香味,想着是不是妈妈回来了,赶紧跑到厨房看,我看到我爸正一边煎鸡蛋,一边熬着粥,看见我扭头对我笑。‘小天好久没好好吃饭了,儿子,对不起。’
  
  我喝着热乎乎的粥,眼眶发酸,我爸就那么一直看着我,他对我说,‘咱们是爷们儿,以后遇见什么事都不能颓!你妈那我还会努力,让她回到我们身边,相信我,她一定会回来。’
  
  爸爸从那开始便废寝忘食的经营生意,越做越大,妈妈那边他也没有放弃过,后来,妈妈真的回来了,我很开心,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但是我知道爸爸变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变得坚硬了,他之前的争取是为了爱,后来的争取是为了我有个完整的家,彻底心碎的改变,应该是从那天早上的那碗粥开始的。”
  
  小天平静的讲述,让我很心疼,最痛苦的人是他吧,他那么小,对一切无能为力,只能承受着变故,也许从那时起不安全感开始形成。
  
  “你是我初恋,我要结婚了也是跟你跑。”我逗弄汪天,想让气氛别这么悲伤。
  
  汪天瞪着眼忿忿的掐住我的脸,力度不小,我赶紧求饶。
  
  “小天,每个人的想法和追求都不一样,你妈妈走了,应该当时有难处,我们并不知情。后来回来了,我敢保证是因为还对你爸爸有爱,更放心不下你。如果把心放宽,去宽容别人,日子就会很快乐。人都免不了犯错,学会原谅,利己利人。”我试图解开汪天的心结。
  
  “有些事犯了错就无法挽回,绝不原谅。”小天的最终评语,注定了我开解的都是废话。
  
  “夏塔,我遇到了劲敌。”汪天表情严肃。
  
  “嗯?什么劲敌?生意上的吗?”
  
  “不,是于画。”
  
  我惊讶了一下,没有发问,等着汪天继续说。
  
  “这一年多我一直背着你跟于画过招儿,去年在深圳谈生意还顺便去了趟福建调查于画,可他的身世很神秘,居然查不出。”
  
  “为什么查他?有必要吗?”我有点烦,只是一个对我有些好感的人,汪天何必大动干戈,小题大做。
  
  “我几次跟他接触,能看出来,于画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汪天的话给于画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我觉得你很无聊啊,就算他是什么人物,跟我们有关系吗?值得你去浪费时间调查取证?”对于汪天耗用大量的精力纠缠在无意义的事上,我表示很气愤。
  
  “媳妇儿,这不是小题大做,我的预感很准。还有,你对我很重要,所以关于你的事都不是小事。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从小的积累,沉甸甸的,它已经成为我精神世界的全部,所以我不能失去你,如果失去,我就毁了。”汪天精致的五官浮现出忧伤,每个字都敲击着我的心,让我一再的柔软。
  
  “小天,你的角度错了,你只要关注我们俩,不要向别处看,无论我们周围围绕着多少人,他们都跟我们没关系。”我轻轻揉着他的手臂。
  
  “可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汪天看着我,目光无比温柔。
  
  我抚着小天的脸庞,眼神发出询问。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对他还有好感。”汪天目光里有点嗔怪的意思。
  
  我连忙放下抚在他脸上的手,略显慌乱,“你别瞎猜。”
  
  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在反思,对于画的好感,是由于汪天的横空出世,定格在原地。和于画保持距离,也绝不是讨厌,纯属为了避嫌。没达成就戛然而止的事儿,总是存在着那么一**惑。
  
  汪天临走时说:“不管于画多难缠,从今天开始,必须慢慢从我面前消失。”这句话一说完,我明白了今晚的沟通根本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我没有扳过来汪天的思维逻辑,他还会继续跟于画较劲,富二代都是任性的吧。
  
  管不了他,先管好自己吧,眼下我的当务之急是将自己的情绪归类整理,该扼杀的扼杀,能判死刑的绝不无期,否则任其发展怕会不可收拾。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随意的绑着刚洗完的头发,穿着沾满颜料的工作服,笔记本里放着窦唯的《迷走江湖》,勤劳的在画布上耕耘,画面上的尼亚达西,仿佛一触即活,会走下画布对人们讲述她的故事。我完全沉浸在尼亚达西的情绪里。
  
  忽然,隔壁画室传来叮叮咣咣的响声,声音很嘈杂,不像是钉画框的声。走出画室,来到于画的后门,听到里面有人说:“汪哥警告你很多次了,把这幅画撤掉,但是你不听,这回别怪兄弟们得罪了。”
  
  声音很熟悉,小曾?!汪天的一个兄弟,面慈心狠,监狱里呆的时间比在外面还长。我用力推开于画的门,看到地上散落的画具和被毁坏的一幅油画,于画的眼神冷的可怕,但看向我时,已转变了神情,只是那一瞬被我看得清楚。
  
  “小曾!你们干嘛!”我看着于画的作品被毁十分生气。
  
  因为我知道一幅作品作者要付出多少,而且参展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这简直太过分了!
  
  “你们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嘛!!手段怎么这么下作!”我有点歇斯底里的冲他们喊。
  
  “嫂子,你不知道,汪哥也是忍无可忍...”
  
  “滚!滚!!”我打断小曾狂叫到。
  
  众人离开了画室,我看着地下的残骸,俯下身收拾着,我得替汪天陪这个罪。当我整理被小曾他们毁掉的油画时,发现画上的人竟然是我,我把被刀划成两半的画拼起来,另一个夏塔在画中冲着我微笑,眼神安静,粉嫩的脸颊彰显着青春,尖尖的下颌透露着俊俏,长发被分在一边,身上只披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背景是大色块的粉绿和柠檬黄,每个笔触和颜色在画面中都很和谐,画中的夏塔比我美很多。当我看到画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肮脏的存在,只有美好。
  
  我看得入神,并不是因为画里的人物是我,而是完全被画中传达的情境所吸引,画中人和画者要怎样熟知才能如此传神,汪天一定是看到过这幅画。
  
  于画没有打扰我,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的动作和表情跟刚才没有丝毫变化。
  
  “对不起。”我不敢看于画。
  
  “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要道歉。”于画又开始肆无忌惮的盯着我看。
  
  “我替汪天向你道歉。”我很诚恳。
  
  于画摆了下手,“你是你,他是他。”不容置疑的语气很有王者风范。
  
  “现在怎么办,来不及了......”我声音里依然带着愧疚。
  
  “没关系,一切都能弥补,看心有多大的格局。”于画的话说的高深。
  
  我尴尬的站在画室中间,不知所措。
  
  “难得你来我这,坐下说会话吧。”貌似商量的口吻但是不容拒绝。
  
  “你怎么...画的是我?”我尴尬的开场。
  
  “因为喜欢你。”于画回答的简短到位。
  
  “......”“画的这么传神,你又没有我照片,我也没做过你的模特…”我看着残破的画,不敢看他。
  
  “一拿起笔,你就能浮现在我眼前,用不着实体。”于画的语气平静自然。
  
  “嗯...你家是在南方吧?”
  
  “在福建,我是佤族。”
  
  “哦?我都没听过。”
  
  “一个勇敢的民族,有机会带你去看看我们的生活,很特别。”
  
  “...好。”
  
  我始终注视着画,于画始终注视着我,他就是这么没完没了的看我,把我画出来的吧。
  
  突然灵光一现,拍了下手。
  
  “我想到了一个修补的办法!”我有点兴奋的回头看他。
  
  于画嘴角牵出了一丝笑:“我也想到了,看我们想没想到一起。”
  
  我转身跑出画室,一直跑到看宿舍大姨的房间,跟大姨要了根最粗的针,那种缝被子的。拿了针,又往画室跑,我很急,我急于修补,急于赔付。
  
  站在于画的画室里,我举着针,喘着气,表情兴奋的看着他,于画笑了:“我们想的一样。”
  
  接下来的工作细致而复杂,于画把纹理最粗的新画布进行浸泡,把胶泡出来后用电吹风把布吹干,我把织成画布的每条亚麻线拆下来,于画负责搓成粗一点的线绳,然后我穿针引线,趴在地上缝着,于画负责把画布拽平整。
  
  天亮了,我们看着这幅获得新生的油画,对视了一眼,开心的笑了。画面上的夏塔,从额头蔓延到左脸和下颌处的伤疤,与画面传达的美好形成了强烈的冲突,犹如残损世界里走出的象征美好的精灵,这种矛盾感,更让人沉思,作品的情感也变得愈加丰满。
  
  于画的手落在我肩上,我身子一僵,他凑近我耳边轻声说:“谢谢汪天给我这个美妙的夜晚。”
  
  我向前挪了一步,保持住有效距离,“虽然现在作品更完美了,但我还要替小天跟你说句,对不起,他太鲁莽了。”
  
  “他是个毛孩子,你也是,但我会等着你长大。”
  
  “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不怪他?”我怀疑的问。
  
  于画温柔的看着我,“有好几次想教训下汪天,最后还是忍住了,我要等最完美的事情慢慢的发生。”
  
  听于画说话我有种尿急的感觉,听不太明白,还觉得有点道理,跟读文言文似的。
  
  回到宿舍,我一睡不起,下午四点才挣扎着爬起来,坐在上铺衣冠不整,披散着头发发呆,一宿不睡真心受不了。老三美滋滋的走进来,突然瞟见上铺坐着个人,吓了一跳。
  
  “艾玛!老七你干啥呢!这造型,让人奸了!”
  
  “噗,你才让人奸了!”老三虎超超的样把我逗乐了。
  
  “汪天在楼下等你呢,看样很急,你俩打架了?”
  
  我拿起枕头下的手机,一看没电了,递给老三让她帮我充电。我下床去洗漱,并不急着下去见汪天,让这个惹事精等一会去吧!
  
  洗澡的时候,我听老三在外面说:“夏塔洗澡呢,她手机没电了,对,刚睡醒,你俩昨晚没在一起啊?没打架啊,那我看她有心事的样,哦,好。”
  
  得!夜不归宿,有心事,又得解释半天!
  
  下了楼我直愣愣的看着汪天,心里斗争着到底该不该教训他。
  
  “媳妇儿,你急死我了,找你一天了!”汪天拉住我胳膊。
  
  “在宿舍睡觉了,老三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白了他一眼。
  
  “那你昨晚没回来睡觉干嘛了。”
  
  “画室赶作品。”
  
  “刚才大姨说你半夜跑回来借针,很急的样,什么事这么急。”
  
  我有点不耐烦了,“汪天!我怎么感觉身边到处都是你的眼线,你这样我很累呀。”
  
  “昨天小曾跟我说你很凶。”汪天盯着我看。
  
  一提这事我来气了,“你干嘛去毁别人的画!手段怎么这么下作!怎么这么没自信!”
  
  汪天被我骂愣了:“我不允许别人对我们造成威胁!”
  
  “呵,造成威胁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我觉得可笑。
  
  我俩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宿舍窗户伸出来很多脑袋看,我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齐茂然,在那鸡贼的笑,。
  
  “齐茂然,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齐茂然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别在这丢人,走!”我拉着汪天往校门外走。
  
  我俩气哼哼的走到他的车旁,上车,无话。汪天猛踩油门往他家方向开。
  
  “我不去你家!一会还得画画!”
  
  “去!别废话!”
  
  “我不去!去了你又要骚扰我!”我冲他喊。
  
  汪天噗嗤一下乐了,“今天没工夫骚扰你,我们家家庭聚会,让他们见见你。”
  
  我顿时凌乱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运动短裤,一件旧T恤,跟要出去买菜一样。
  
  “停!停!我回去换件衣服。”我紧急叫停。
  
  汪天看我一眼,坚决不停车。
  
  “挺好的,我看你怎么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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