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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纷飞

战火纷飞 (第1/2页)

李亦杰出得王府,无心旁顾,径行返至谪仙楼中喝得酩酊大醉。伏在桌上胡乱睡了一宵,直到次日醒转,胸中烦闷之情已渐次消去,与沈世韵别离之痛也瞧得淡了。唤过小二欲待结账,小二笑嘻嘻的道:“公子当真好福气,这位姑娘早已替你将银两付了。”
  
  李亦杰一怔,转头向南宫雪瞧去,见她眼眶微红,眼角眉梢尽显疲倦之态,想是心中挂念着自己,一夜未眠之故。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歉仄,心道:“她虽嘴上不说,却实是待我极好,何以我却始终对韵儿念念不忘?”
  
  南宫雪见他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面上一红,勉强挤出个笑容,从桌上端起茶杯递与他道:“师兄,你的酒可醒了么?不若喝碗凉茶吧!”其实她另有一句心里话未曾出口:“能够在你酒醉后,为你付账的姑娘,并不是只有沈世韵一个。”
  
  李亦杰接过一口喝干,南宫雪忍下思绪,问道:“现下我们到哪里去,你可有计较?”
  
  李亦杰踌躇不定,尚未作答,忽然有人声如洪钟般的叫道:“掌柜的,店小二,道爷要喝酒,还不快拿你楼中最好的酒来款待道爷!”接着便见三人大踏步走入楼内,服装均是昆仑一派。当先一人身形粗壮,便如铁塔也似,年纪约莫五十上下,适才之言正是他所发。其侧一人是个形容枯槁,面颊深陷的老者。第三人是个面容清秀的瘦小少年,垂着头跟在二人身后,神色极是恭敬。
  
  掌柜的见那大汉生得凶神恶煞,话意也颇为阴狠,不是好招惹的脚色,忙点头哈腰的迎上前道:“是,是,三儿,快去取酒,几位道爷这边请坐。”那大汉斜过一眼,忽地单手揪住他衣领,将他凌空提了起来,喝道:“怎就让我们坐在污秽角落中?瞧我们不起么?”掌柜的双脚离地,吓得面色发白,颤声道:“还请道爷见谅……当中那大桌,已给人要了……”
  
  那大汉怒道:“那又怎样?昆仑三杰到此,谁敢不买我们面子?”那掌柜的道:“原……原来是昆仑三杰……久仰久仰……三位武功高强,才识过人,这大桌不给三位坐,又给谁坐?”其实“昆仑三杰”不过是昆仑派三位长者自封的名号,除本派中人外,江湖中甚少人知晓,那掌柜的不过为求保命刻意奉承,那大汉却很是得意,大手一张,将他摔落地上,笑道:“还算你有些见识!”
  
  那老者叹道:“易师弟,你这冲动性子何时方改?”上前将那掌柜的扶起,取了些碎银子交在他手中,道:“对不住,我这师弟脾气暴躁,一点银两权作赔罪。”那掌柜的口中道:“不敢当,不敢当。”一边连退开数步,再不敢挨近三人身前。那老者一扯那姓易汉子衣袖,道:“咱们便坐得隐蔽些,别教旁人注意了,岂不正好?此处只怕耳目众多,不可不防。”说罢径将他拉至角落,那少年也快步跟上。
  
  三人落坐后,那少年道:“师父,文师伯,谭师哥沿途留下讯息,说道瞧见了大批魔教中人经过。他们行踪向来是十分隐秘,从无如此番一般大举出动,只怕欲对我正派中人不利……”那姓易汉子道:“呸,魔教妖人无恶不作,哪次讨得好了?又怕得何来?”那少年忙道:“是,那是弟子嘴笨,师父勿怪。弟子只担心一个月后的英雄大会……”
  
  那姓易汉子哼了一声,不予作答。那老者文师伯叹道:“陆师侄太也胆小怕事,来日怎能有所成就?谭师侄曾说那群人均着统一服装,便知并无教中首脑人物在场,咱们几个难道还料理不下一群寻常小卒?此后传入江湖,都道祭影教是栽在昆仑三杰手中……”
  
  南宫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低声向李亦杰道:“昆仑中人倒也有趣,偏这般喜欢取些‘英雄侠义’之名自封。”李亦杰却只听得“魔教教众便在附近”一说,怒火上涌,手按剑柄,他内力喷涌,直震得长剑与剑鞘不住碰撞。
  
  那姓易汉子突然一脚踢翻座椅,转身欺近李亦杰二人身前,一手按在桌上,喝道:“两个不识好歹的小畜生,早瞧见你们不声不响偷听爷爷们说话,不知心下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转头叫道:“师兄,这两人鬼鬼祟祟,说不定正是魔教的探子!”他手掌抬起,桌上赫然留下个掌印,深入寸许。
  
  若要一掌击碎木桌,对武林中人说来,原也容易,但言谈自若间潜运内劲,力道尽贯于掌,悄无声息就将桌面按落一掌方寸,不见木屑纷扬,也不见旁侧木料呈显碎裂纹路,却非是具有内家真力,于控制力道更有纯熟火候者所难为。他露这一手,乃是为显功力深厚,大含对敌威慑之意。
  
  李亦杰已然瞧出此人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之辈,愈是将喉咙放大,心中则越是恐惧。当下双手抱剑,淡淡的道:“你心中对祭影教怕得这般厉害,以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那姓易汉子给他说中心事,大为恼怒,喝道:“浑小子找死!”“呼”的一掌向李亦杰面门劈到。李亦杰偏头避过,抬肘化掌为刀,向他胁下空处斩去。那汉子“噫”了一声,向后跃开,李亦杰无意伤人,否则当可拔剑斜撩,取他要害。这汉子乃是昆仑现任掌门何征贤的师兄,武功远较李亦杰为高,只是心中既存惶恐,给攻了个出其不意。文师伯与那陆姓少年瞧不真切,还道他给对方打得跌了出来,忙抢上相扶。
  
  南宫雪叫道:“三位前辈且慢动手!”她见这三人辈分不一,若是详细论来,难免“师伯”“师兄”缠夹不清,索性一齐称作前辈,接着深深一揖,道:“盼请三位明鉴,我二人是华山门下弟子。师兄嫉恶如仇,对魔教尤其恨之入骨,突闻仇家讯息,这才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断不敢对前辈有半分不敬之意。适才这位师伯不过出手考验后辈武功,瞧他不济便即收手,岂会当真相伤?”她抢先言明此节,那是欲令对方自重身份,愧于动手。
  
  那姓易汉子袍袖轻轻一甩,歪头晃脑的向二人打量,道:“你们是华山派的?”其时李亦杰与南宫雪仍是穿了富家子弟服饰,是以一时并未认出,但思及他避让出招,身形倒确有几分是遵循了华山功法的传统路数。
  
  文师伯阴恻恻的道:“这华山昆仑两派,向来便是同气连枝,只是近日么……嘿嘿……却可惜出了些小状况。”那少年忽然长剑一挺,叫道:“便是他二人!”那姓易汉子奇道:“你识得他们么?”
  
  那少年此时心下生惧,这一招表面瞧来乃是示威,实则存了七分守势,低声道:“怪道瞧来眼熟,原来这两个华山小贼,弟子在武当山顶为临空道长祝寿时曾会过的,便是他们废了二位师弟武功,害他们被掌门师叔逐出门墙,含冤而死。”
  
  那姓易汉子对这两名弟子素来疼爱,此时见仇人正在眼前,心中恨极,怒道:“不知小徒如何得罪了二位,以致下此重手?他们有何不是,本派自有门规论处,那两个后生小子功夫学不到家,不值一笑,不显些真功夫,你们还道我昆仑只是浪得虚名之辈!”右掌举起,向南宫雪当头劈下。
  
  南宫雪举起剑鞘上封相格,正色道:“此中原有误会,他日再言端详。前辈三人合称‘昆仑三杰’,那是……那是武林之中人人敬仰。眼下大敌当前,晚辈与师兄愿与前辈合力将魔教妖徒一并诛却,替天行道。”
  
  她剑不出鞘,是示明自己并无动武之心,那姓易汉子却只道她对己心存轻视,待听过她几句夸赞之言,面色才逐渐转和,撤掌回收,哼了一声道:“你华山派十分喜爱出风头啊,只怕这力合到最后,名声全到了你们身上。”
  
  南宫雪道:“晚辈怎敢在前辈面前造次?大家到时各取所需便罢,侄女只想为那除妖灭魔大业略尽绵薄之力,也不负了师父多年教导之德。”那姓易汉子微微颔首,又道:“小子,你也这般想么?”
  
  李亦杰摇头道:“晚辈不敢妄居大义,与那祭影教乃为私怨,恨不得手刃这群恶贼,让我一位……一位好朋友的全家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南宫雪见他说的如此直白,暗暗叫苦,这可枉费了自己一番心意。果见那姓易汉子眼中凶光大盛,森然道:“不必麻烦了,贫道这便送你到黄泉路上给他们赔个不是,让他们不要见怪,也就是了。”袍袖一拂,劲风到处,那少年手中长剑已给他带了过来,左手捏个剑诀,右手相接正待刺出,文师伯忽然闪电般出指探他咽喉,那姓易汉子一怔,左掌疾落,扣住他手腕,叫道:“师兄,你做什么?”
  
  文师伯道:“师弟稍安毋躁,你此时出手难免落得个‘以大欺小’之嫌,咱们昆仑名声可不能不顾。陆师侄,你不是心中害怕么?这二人是你同辈,你就先拿他们练练。”
  
  那少年武艺低微,心智却甚是诡谲。双手拉过二位长辈,低声道:“师父,文师伯,先听弟子一言。二位师弟与弟子曾有同门之谊,而今撒手人寰,论到他们生前所遭之辱,定当由咱们代为讨回……”那姓易汉子道:“是啊,怎地却不动手?”
  
  那少年道:“现下便是杀了他们也已无益,不若暂且让他们随行,无论所为何来,只待其与魔教拼得两败俱伤之时,咱们师徒便可坐收渔翁之利,那剿灭魔教的美名,却还是记在我昆仑名下。到时再由师父与文师伯亲自下手将这二小贼除去,干净利落,堪称一举两得。”
  
  文师伯颇踌躇道:“这个……只怕不妥……”他也是武林中的成名前辈,要如此利用两名后生,只觉有违侠道。那姓易汉子却道:“此计甚好,魔教妖人非易与之辈,让他们先行出手,探得虚实,与我们大是有利。”
  
  那少年陪着干笑几声,又道:“待弟子去与他们相商。”他想师父先前出言大是无礼,口风忽转必要说几句抱歉之言,以他长辈身份,自不愿当众示弱,便自先揽下这差使,欲讨得师父欢心。那姓易汉子也知他这番心意,果是十分喜欢,将长剑还入他鞘中,随即侧身一旁。
  
  那少年便上前抱拳道:“华山派二位英雄请了,先前多有得罪,务请包含则个。小弟昆仑门下,姓陆名黔,不知二位英雄上下怎生称呼。”他年龄略长几岁,却自称“小弟”,同为以示恭敬之意。
  
  李亦杰与南宫雪抱拳还礼,各通了名姓,陆黔又代为引见,那姓易汉子是他与“昆仑双侠”的师父,名叫易征雄,年轻时脾气便极为冲动暴躁,险些坏过不少任务,临到老来依旧性情不改。
  
  那老者文师伯名叫文征武,武功、识见均是一流,深得众师弟敬仰,昔日昆仑派推举掌门之时,门下弟子曾有半数举荐他出任,但他生性淡泊,不愿多有担待束缚,这才让与了师弟何征贤。那“昆仑三杰”之称,正是指他三人而言。
  
  至于陆黔不过是随同师父出行的一位小跟班,可万万排不上号。但因贪慕虚荣,每提起这称号,自喜将错就错,从不主动与人言明。
  
  当下五人信步出楼,行不里许,便在一棵参天古木上发现个倒钩记号,钩首直指正东。李亦杰见那记号显是以指力所刻,深入寸许,不由暗赞其功力精深。陆黔更是得意,笑道:“谭师哥是本门大弟子,内功造诣自然非同一般。他最为擅长刀法,一柄大刀舞将起来,但教天下好汉皆莫能当,那才叫好看呢!”李亦杰知那人武功高强不假,但说到天下无敌,却难免夸张。只是当面辩驳则显无礼,微笑不语。
  
  文征武顾虑到骏马奔跑迅急,若是错过了沿途记号,可就得不偿失,遂令大伙儿一齐步行。每行不远,均可见得树上记号,方向始终不改。
  
  五人脚程甚快,行过几日,道路愈来愈是荒凉,路两旁生着半人高的杂草。夜间便在道旁随意睡几个时辰,只留一人提防,日间全力赶路,文征武与易征雄走在头里,陆黔则与李亦杰及南宫雪走作一排,他爱武成痴,有意与二人谈论武功。
  
  南宫雪便拣些华山派中观之变化繁复,实则威力甚浅的剑招说与他听,只是这招数未及施展,单经她口中说出,陆黔不明就里,还道对方倾囊相授,好生感激。他虽品行不端,却也不愿欠人恩情,只因资质有限,要如南宫雪一般解说剑招,实所难为,唯有向二人背诵昆仑内功心法的口诀。
  
  李亦杰初时不以为意,但逐渐听得深入,越听越奇。他曾蒙临空道长略授过些粗浅的武当心法,其根源是讲究“以柔克刚”,再加上幼时所习的华山内功,走的则是稳扎稳打一路。今日听得昆仑内功又另有一别,修行极是讨巧,上手很快,即可略见成果。只是日久天长,终是扎稳根基者更胜一筹。李亦杰心道:“我若能将三派内功精练之处提炼出来,于自身修为可大有好处。”
  
  但凡事想来易办,当真行动却是极难。再者修行内功最为关键,稍有不慎立有走火入魔之祸。夜间警视时与南宫雪详细参解,往往相商良久,方能达成共识。李亦杰如此练过几日,虽未觉功力大进,行走间却自轻快不少,运功时也觉丹田之中真气充盈,心中甚喜。
  
  这一日行到片开阔处,文征武突然心下生疑,问道:“陆师侄,你瞧着树上那些记号,确是均为谭师侄所留么?”陆黔本在潜心思索剑招中的变化,一时难解,于师伯的问话竟充耳不闻。易征雄面色一沉,喝道:“黔儿,师伯问你话,怎地不答?”陆黔一怔,道:“啊……弟子……在思武学之道,没听到师伯的问话。”
  
  易征雄甚是不悦,道:“武学之道,首先便要教你尊师重礼。假如连门槛都跨不过去,其后更是免谈。”陆黔面上一红,躬身道:“是。”文征武劝道:“陆师侄不受外物所扰,当谓专心,师弟也莫要一味怪责了。”说罢又将适才所言重复了一遍,陆黔道:“回师伯的话,定然是错不了,谭师哥与弟子常假此信号联络,是以弟子认得最是清楚。”
  
  文征武微微颔首,道:“那就奇了,再走下去,便要到了潼关,那里是闯王旧部与清军正在打仗,魔教却凑什么热闹去了?”陆黔略一思索,道:“听闻那为祸四方的沙盗已降清兵,江湖中传得人尽皆知,近日已随赴战场攻打李闯。莫非魔教也这等没出息,同是降了么?”
  
  文征武沉吟道:“魔教与清兵素无往来,只一味野心勃勃,意欲称霸武林,谁做皇帝,同他们当也无甚相干……”易征雄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别是在故布疑阵?”文征武惊道:“不错,那咱们快去!别教谭师侄中了敌人诡计!”
  
  李亦杰凝视着路旁一棵大树,奇道:“各位过来看看。”等得众人聚拢,方抬手指点,一本正经地道:“这记号手法未变,但刻痕甚浅,再瞧这数点殷红,难不成是……”他只是推测,也不敢将话说得满了,南宫雪却心直口快,道:“这是血迹!你想说或许昆仑派那位谭师兄在此遭了敌人伏击,已然气衰力竭,是不是?”李亦杰忙摇头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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