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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自苎罗(16)

浣纱自苎罗(16) (第2/2页)

杨晟说到父皇二字时,眼眸一瞬深邃,不再像平常提起那般自然和随意。
  
  关无忘看着杨晟,又缓缓垂下眸子,佯装平静,缓缓道,
  
  “当年余氏婕妤爱慕宫锦,听闻宫锦下狱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而不忍,而买通狱卒,私下探见,当场被抓,此事虽过去许久,我亦有耳闻。而王爷的母妃郑婕妤被无缘无故诬陷牵桥搭线,亦是令人愤懑,只是如今诸事已过,郑娘娘也一定不希望王爷因为记恨窦皇后,而抹灭自己的前途。毕竟窦皇后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君命不可违罢了。”
  
  关无忘抬手拿起茶壶,为杨晟倒茶,
  
  “王爷,大局为重。”
  
  杨晟却将关无忘的手往后微推,杯中茶不过只有杯子的一半。
  
  杨晟道,
  
  “关大人这苦口婆心的茶,只怕本王是喝不下。”
  
  关无忘状若无事,
  
  “王爷可记得宫家嫡长女死的时候,朝堂上,众臣上谏?”
  
  听见关无忘提及宫长诀,杨晟猛地一抬眸。
  
  关无忘道,
  
  “不知王爷记不记得,当初那个最力谏废后的人是谁?”
  
  杨晟眸光涣散,似在思虑。
  
  关无忘道,
  
  “是窦皇后的亲表哥,申逾。”
  
  关无忘面上毫无变化,只是淡淡道,
  
  “窦皇后从小与申丞相青梅竹马,亲情甚笃,申丞相如今却要拉窦皇后下马,要她身败名裂,从此无名无姓,不再能踏进后宫半步,当一个废后,王爷觉得,这是为什么?”
  
  杨晟眸光微斜,语气中带着嘲讽,
  
  “申逾一向敏感,当年父皇是养子,朝中无人投靠父皇,甚至隐隐有全然倒向杨儒一派,排挤父皇出朝堂的意思,唯有申逾,不偏不倚,丝毫不表露自己立场,甚至告假数日,而后父皇登基,众臣惊骇,人事几乎全然代谢,而申逾仍稳坐丞相之位,就是因为他毫无表态。”
  
  “眼下,只怕申逾又是察觉了如今是江山代谢之时,生怕影响到自己,所以也急着把窦氏拉下位,让窦氏免于纷争,也让自己不会有所波及。”
  
  “只可惜,申逾此人雄才大略,博古通今,经时济事之能在朝堂中无有出其右者,却是无法为我所用。”
  
  关无忘笑,
  
  “但若是臣说,这个从来不偏不倚的申丞相愿意投靠我们呢?”
  
  杨晟的眸中带了几分轻蔑的笑意,
  
  “投靠我们?”
  
  杨晟站起来,
  
  “申逾从来明哲保身,剑出锋,他不敢随众人为鞘,更不敢冒险做草靶,要他投靠,何其困难。”
  
  关无忘道,
  
  “殿下如今运筹帷幄,英明机敏,比之已过而立之年的二王爷,您更为坚忍,蛰伏数年不动,您也知道申逾是机敏知风向的人,他怎会看不出您半分价值。”
  
  杨晟道,
  
  “关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纵使墙有耳朵。”
  
  杨晟眯了眯眸子,冷光乍现,
  
  “也没有嘴和命胆去说。”
  
  关无忘道,
  
  “申丞相之意,是只要我们保住窦皇后,就愿鼎力相助,而如今,圣上不愿意废后,既然如此,王爷要名正言顺,万无一失。”
  
  关无忘抬手将杨晟的茶杯斟满,
  
  “被记入窦皇后名下,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如此,朝中众人自然该知道选谁,长又如何,在嫡面前,一文不值。”
  
  关无忘抬眸,
  
  “殿下,孤掌难鸣,孤雁难飞,你我如今势单力薄,但申丞相却是敌方拼命想拉拢的人,是朝堂的中心。”
  
  “我们如今出手,不止可以得左膀右臂,有翅可展,有翼可游,更可阻止二王爷比我们更早拉拢到申丞相。断敌所想如断敌四肢,我们这般,还可打乱二王爷的脚步,你我不能完全保证送二王爷上战场,但眼前能做的,我们自然是做尽了才好。”
  
  关无忘的眼神无波无澜,似乎话并非从他口中说出一般。
  
  杨晟垂眸,看向桌上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
  
  而关无忘却笑,自顾自拿起虎符在指尖把玩着,而他手中虎符,并无裂痕,亦无乾坤。
  
  申丞相要的东西,他关无忘是做不到。
  
  但是,总有人能做到。
  
  他的笑意慢慢收起。
  
  宫府内,
  
  宫韫站在空无一物的冰窖中,原先冰窖中的冰已经被用尽,唯残存一些堆在角落里。
  
  他已二十多年没有进过冰窖,上一次进来,还是当年为娶左氏之时。
  
  他苦熬三日夜,终究天不负有心人,所想成真。
  
  只是到底是辜负了她,这些年,他不在的年月占却大半,独留她一个人支撑府邸。
  
  他在时,两人相敬如宾,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万氏之事,虽是意外,但到底是他愧对了她。
  
  如今已是越走越远,
  
  宫韫看着空空荡荡的冰窖,神态若有所思。
  
  久久未曾挪动脚步。
  
  左氏推开冰窖的门,宫韫听见脚步声,回头去看。
  
  左氏正好走进来,二人相视,却沉默良久。
  
  左氏移开视线,道,
  
  “我进来取手帕。”
  
  宫韫垂眸,果见冰台上有一条白色绣帕。
  
  宫韫点点头,许久才应道,
  
  “嗯。”
  
  二人并未直视。
  
  左氏取了手帕,转身欲走,
  
  宫韫却道,
  
  “多谢。”
  
  未言多谢什么,左氏却明白他所言。
  
  左氏道,
  
  “长诀书信归来,指清所需,我不过顺而为之。”
  
  宫韫道,
  
  “到底是你费心张持。”
  
  左氏未答话。
  
  宫韫道,
  
  “此战可能一去要去许久。”
  
  左氏面色微动。
  
  宫韫道,
  
  “西青不是善茬,大抵需一年半载方能归来。”
  
  左氏道,
  
  “府内仍留二十余族亲在此,其他家眷已在老家,你不必担忧,我会办好一切,护得他们周全。”
  
  她停顿片刻,
  
  “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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