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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自苎罗(27)

浣纱自苎罗(27) (第2/2页)

“这个竖子!竟然百般谋算,引老二往西青来的方向逃跑,害死了老二。企图坐上这皇位!”
  
  一众宫人跪下,
  
  “陛下息怒。”
  
  内侍道,
  
  “陛下,您何须动怒,您还有千秋可享,如今您已大权在握,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别说是废太子,就算是要废这文武百官所有人,哪有您不能做到的?”
  
  “至于太子殿下,您如今虚以委蛇,待宫氏凯旋之后,您已不会被宫家掣肘,再废不迟。陛下还请三思啊。”
  
  元帝蹲下,面色狰狞恍惚,摇着内侍的肩膀道,
  
  “对,朕是千古一帝,怎会需要储君,等西青退兵,朕想做什么,还不都是随朕的意?”
  
  内侍磕头道,
  
  “陛下圣明。”
  
  低着头,声音凄楚,内侍的嘴角却隐隐上扬。
  
  一群孩子在墙外笑,
  
  “雍德雍德,昏庸无德,熹恭熹恭,好大喜功。”
  
  路过的大人们都忍不住驻足,听上一会儿半会儿,流利欢快的曲子,陪着押韵的词,颇是悦耳,只是这词,不由得让人驻足。
  
  雍德,是陛下继位的第一个年号,而熹恭,就是如今的年号。
  
  对皇帝来说,年号可代指皇帝,这昏庸无德,好大喜功,可不就是在暗指陛下吗?
  
  从一开始的京兆尹府衙前的闹剧,到万国寺和赋税之事,还有一破夫差国,千年竟不还的流言,还有民心所向,请求让宫家出战的大势下,杨碌出战,再到莫名城北云台罪己,却让百姓空喊良久立储,百姓对元帝,不说完全不信任,却是再没有之前敬仰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们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毕竟,元帝上位以来,无甚政绩是真,苛政赋税是真,令百官混乱,官官相护,尸位素餐,不得各司其职,亦是真。
  
  忽视百姓让宫家出战的呼声是真,而后临死求宫家,向宫家试好也是真。
  
  明明清楚,再不决断,也许明天就要亡国,却仍旧拎不清,为了要打压宫家,坚持拖延战事,使得战事愈加危急,一步步沦陷。
  
  这些,都是他们轻易可知的真相。
  
  可是,南台撒钱,体恤民众也非假,声声恳切,处置恶人亦非假。
  
  他们到底该相信谁?
  
  是相信他们自己看到的,理解的,还是选择一如既往的相信陛下所说?
  
  “雍德雍德,昏庸无德,熹恭熹恭,好大喜功。”
  
  歌谣依旧在流传,渐渐如春风,不知不觉间,竟无人去管,也已经到了满城皆知的程度了。
  
  宫韫穿上盔甲,拿起剑,走出门外,而兵马已在外等候,无数百姓聚集,夹在道路两旁。
  
  宫韫就要跨出门槛,而左氏拿着一块护心镜急奔而来,
  
  “二郎!”
  
  宫韫回头,看着左氏,左氏眸中带着泪光。
  
  宫韫沉默片刻,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一般,轻声道,
  
  “我走了。”
  
  左氏将护心镜递上,踟蹰道,
  
  “带上这护心镜吧。”
  
  宫韫接过,手上满是疤痕,手掌皮肤粗砺。
  
  却依旧不知该说什么,只道,
  
  “好。”
  
  宫韫跨过门槛,而左氏拿着绣帕掩盖着口鼻,泪未流下,却已哽咽。
  
  “我等…你回来。”
  
  宫韫飞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他回头看,左氏手倚在门上,旁边的嬷嬷扶着左氏。
  
  宫韫却是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起兵!”
  
  队伍起行,而百姓夹道,哭泣声和送别声不绝于耳。
  
  左氏一直看着,看着队伍的尾巴消失在街的转角。她泪落如雨。
  
  一个小厮上前,
  
  “夫人,老爷走之前留了东西给您。”
  
  小厮将用大布包包着的一个食盒打开,布包里都是冰,而食盒里,竟是满满一篮子雪花。
  
  在阳光下,愈发晶莹剔透,那些分明的雪花模样,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化为一滩水,凝结在一起,不分彼此和你我。
  
  左氏看着食盒中的雪花,手颤抖着,掬起一把雪花,雪花冰凉,化在她手心里。
  
  她却忽然捂住嘴,大哭出声。
  
  队伍转过街角的那一刻,宫韫回头去看,只可惜,只能看到长长的士卒队伍,和夹道哭送的百姓,看不见他想看的人。
  
  宫韫转回头,面上表情未变,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却随着天际的云而涌动。
  
  百姓一直送到城外十里,一路跪拜,哭送,
  
  “宫将军,我们等你回来!”
  
  “宫将军…您可要回来啊!”
  
  “我们一定十里鸣乐迎宫将军回来!”
  
  夜色渐起,月挂在深深浅浅的山的轮廓上。
  
  小小的,远远的,却极明亮。
  
  天空没有乌云,明月清辉千里照在军阵中。
  
  乌泱泱的人在极高的苍穹之下走着,像是蚂蚁一般,小得看不见,只如风送尘,微小,而众。
  
  姚远握起长缨,拿着布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长缨的枪身被擦得发亮,枪头虽有磨损,却依旧锋利。
  
  如当年一般。
  
  在宫锦的手中,走若游龙,英姿飒爽。
  
  纷飞的蓬草间,一身白衣的年轻将军拿着一杆长缨枪,在夜色下舞着。
  
  萤火虫在他周围飞舞,草尖上挂着夜露。
  
  那时的姚远,躲在草丛中,看着那个在月下微微发光的人。
  
  每一个动作,都似刻在他心底里,在脑海中一遍遍回荡。
  
  长缨枪依旧在,只是主人再也回不来了。
  
  姚远擦着长缨枪。却听营帐外面一身高呼,
  
  “敌军夜袭了!”
  
  “敌军夜袭了!”
  
  姚远提起枪,猛然起身,走出营帐,融入夜色之中。
  
  烛火摇曳,血色蔓延山岗。
  
  在夜风中,他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到最后,手已全然僵直不可屈伸,他却仍然在杀。
  
  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动作。
  
  尚有当时杨碌带来的士卒,夜袭的敌军很快被剿灭。
  
  长缨枪在暗夜中,月色的映照下,发出极柔和的亮光。
  
  只是点点血色,却湮灭了这光洁高华。
  
  姚远站在城墙上,
  
  夜色中,又一波人马来袭,在夜色下,黑压压的人影愈发显得可怖。
  
  所有守城的士兵都警惕起来。
  
  已有人跑下城楼,去寻人来支援。
  
  弓箭手架好弓箭。
  
  姚远却忽然喝道,
  
  “住手,都放下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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