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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无能为力

085 无能为力 (第2/2页)

我经常帮我妈照顾老人,但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也是第一次。衣服都洗了,内衣也是要洗的,洗干净我用吹风机吹干了又穿上。但是外面的不行,冬天的衣服那么厚,就算我吹几个小时照样还是湿的。
  
  我拿了件许易的衬衣穿,这次不问自取也是没有办法了。
  
  出去的时候,他依旧在熟睡,温度也降下来了。这样我才放心一点,抱了一床被子去睡沙发了。
  
  我睡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再醒来,当然又到了晚上了。
  
  这两天的昼夜颠倒,我也有点儿发蒙,朝着窗外看了半天,我开始在心里合计,我到底是昨天来的北京还是前天。
  
  今天是礼拜日还是礼拜一。
  
  我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在学校?还有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吧。不行,我真的想不清楚啊,有的人有起床气,我没有,我就会在刚睡醒的时候整个人像傻逼,想到最后就到怀疑人生的地步。
  
  初中的时候做梦的是小升初的考试,高中的时候梦见的是中考,上了大学,经常会梦见过几天就高考了。
  
  然后醒来就会特别焦虑。
  
  我这种复杂表情吸引了许易的注意,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我不知道。但是揉揉眼睛,看到他此时此刻的精神面貌还是很不错的。
  
  说明他不生病了。
  
  我松了一口气。
  
  醒来后十分钟,我的大脑终于能接受指示正常运转了,但是我不明白,我是什么时候又躺到了许易的床上,睡着之前,我分明还是在沙发上的。
  
  而我身上的衣服,也还是许易那件衬衫,好在它还是平平整整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躺在床上,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许易。
  
  我觉得他这会儿是不是会和我说谢谢什么的,又或者要不要关心我是不是很辛苦。
  
  但是许易什么都没说,看了我一会儿之后,他突然坐下来。
  
  我也从床上起来,想起两条大腿还是光着的,我没好意思马上从被子里出去。
  
  然后许易过来拉我,也就是拉着我一只手,我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固定在床上。试着挣扎了几下,虽然他不是特别用力,但摆明我想动他也不会同意。
  
  我看着许易,许易也看着我。
  
  他问,“你现在想到了要怎么说服我了吗?”
  
  许易的声音压的很低,给人一种蛊惑的感觉,我听了,也确实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我想了想,摇头,“你先放开我行我,我去换衣服。”
  
  听了我的话,许易就笑了,依旧是很耐心的看着我,但是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些不一样了。具体的内容我说不上来,就是打心底觉得冷。
  
  我觉得,我一定要快点走。
  
  许易是个心思很细的人,一旦他决定了要做一件事或者要说服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会贸贸然的采取强硬,反而会一点点的攻心。
  
  他说,对他来说出一张单曲确实算不上什么,但是这个忙,他真的没有一定去帮的必要。每天有多少年轻人想尽办法削尖了脑袋想往这个圈子里钻,谁也不比谁的诚意少。
  
  说梦想,陈识有,那其他那些背着吉他饥一顿饱一顿的小青年们就更有。
  
  相比之下,陈识已经有了很好的运气,到目前为止SLAM的发展也是顺风顺水的,最大的一次磨练也就是那两个月。
  
  如果他们连单曲被砍这种事都不能接受,那大街上那些手都被冻的脱皮还一心一意的站在天桥下拨吉他的人又该怎么安置?
  
  帮他们,不是不能帮。但机会就这么多,帮了SLAM就会有另外一些人会代替他们买单。总有人要经历这个坎儿。
  
  我听着,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一特自私的人。
  
  许易又问,“你知道我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吗?”
  
  我点头,又摇头。
  
  我知道一些,和陈识知道的一样。许易在高中时代就有了自己的乐队,那会儿也经常在南京路唱歌,在天津有一些名气,但是不大。甚至比不上现在的SLAM,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江湖,没有一个正规的,后来那个乐队解散了,没有谁知道真正的原因。
  
  其他成员都选择了各自的生活,只有许易一个人签约唱片公司出道了。
  
  许易是幸运的,在那年发了专辑之后一炮而红,后来被记者采访问到乐队问题的时候,许易从来没给过一句正面的解释。
  
  他说,“乐队解散之前唱片公司已经找到了我们,但是他们只想签我一个人。我的选择有两个,放弃乐队一个人签约,或者和他们一起继续打拼。”
  
  我说,“你选择了第一个?”
  
  许易没回答,眼神淡淡的看着我,但我又觉得他看的不是我。乐队的事,大概他不想再提。
  
  最后,许易还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他可以帮SLAM出这张单曲,在不影响唱片公司其他安排的情况下。也就是这张单曲可以出,而且不会有人需要为这件事再做牺牲。
  
  可是他是有条件的。
  
  我问许易条件是什么。
  
  许易看着我,语气寻常,“你还在和我装傻?”
  
  他要帮陈识,或者说,这一次其实是在帮我,那么这个代价他从我这里取,其实又是从陈识那里取的。
  
  他想要的,就是我。
  
  人有的时候就是要取舍,我们都不知道当年许易的取舍的什么,而现在他也想要我来取舍。
  
  也许我算不上什么,但在陈识心里一定是有着不同分量的,许易看准了这一点。也许他只是把一切当个游戏,在他觉得无聊的时候,享受者把我们这些小透明放在手心里的感觉。
  
  我望着许易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就在我彻底把他当做一个好人的时候,他把这样的选项摊在我面前。
  
  我说,“我想想,可以吗?”
  
  许易笑了笑,这个笑,没有温度,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疏离,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从床上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我却没有离开。
  
  很显然,他可以给我时间,但这个时间不会很长。
  
  在我面前的这两个选择,一个是保护自己和自己的自尊,马上从这里离开。那么SLAM这次的单曲发不成了,下一次的机会,不知道会在几年之后。但是我可以陪着陈识一起等。
  
  或者,牺牲自己去成全陈识的梦想。只有这一次,算不上道德,但这个社会上不道德的事情太多了,没有人会知道我,也不会有谁来和我计较,许易也不会。陈识,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只要陈识成功了,他就可以很快回到我的身边,我们不需要再接受距离的考验和时间的煎熬。只要这一次,也许我们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我承认许易提出的条件对我是一种很大的诱惑。
  
  许易不想等了,他转过身对我说,“你现在就可以走。”
  
  我没走,我还在犹豫。可能是因为我不甘心,我想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可是许易没有,下一刻,他已经重新把我按在床上了,衬衣的纽扣是很容易扯开的,我耳边啪嗒啪嗒的想了两声之后,就能用余光看到扣子砸在地板上。
  
  那时候我都脑子是空白的,反抗显得特别无力。我推了推许易,却被他按住了双手,碰到了昨晚摔倒时的伤口。
  
  我疼的皱眉,许易松开手,把我的胳膊拉了过来。
  
  我趁机整理好衣领,我说,“我要走。”
  
  许易还是看我,眼神充满玩味,“不用考虑了吗?错过这次机会,可能真的要几年才能等到下一次。”
  
  我摇头,第一次这么坚定,也什么都不想对他说了。我知道,许易不会再碰我了。
  
  许易走了,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之后我才从床上起来,去拿了自己的衣服换上。
  
  临走前,我还是把他的房子打扫干净了,就像我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凌晨四点,我一个人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从北京回到天津。
  
  我在候车大厅打电话的时候陈识刚刚结束演出,他很意外我会在这个时间找他。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宠溺,“怎么不睡觉?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我摇头,然后说,“没有,就是忽然很想你。”
  
  陈识还是那个样子,忍不住的笑,但又不想让我听见,就说了一句傻,然后又问要不要唱歌给我听。
  
  我说好。
  
  陈识唱的是那首准备发的单曲,说真的,很好听,特别好听。
  
  在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就觉得如果能顺利发行,他们真的可能会少走好多弯路。
  
  陈识唱完了,他问我,“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吸吸鼻子,忍住了眼泪,“嗯,有点困。”
  
  陈识让我快睡觉,挂断电话前他说,“我也很想你,还有半个月我就回去了,要到北京准备单曲发行的事情。”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了。
  
  一月三十一号,SLAM的单曲还是发行了,比之前计划的提前半个月,陈识他们也在我从北京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接到通知马上赶回北京做最后的准备了,公司给定的机票,一般来说他们这样的新人是不会有这种待遇的。
  
  我去机场接他,两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他又瘦了些。
  
  他也说我瘦了,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傻笑。
  
  那是我们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体会到思念的重量。我想还好,还好当陈识不在的时候我很好的保护了自己,那样的错误我真的犯不起,即使在未来,无论我走错了任何一步,我想我都不会有勇气再站在他身边了。
  
  单曲首发的场面还是很大的,许易没去,但是公司里安排了两个一线歌手去捧场,采访的记者也是唱片公司安排好的,甚至已经预定了版面。
  
  后续的宣传也安排了很多,从行程单上来看,从二月初到六月底回到十几个城市办签售会,也会参加地方电视台的节目录制。
  
  这一切,都比我们能想象到的要好很多很多。
  
  我知道,还是因为许易。他说不会帮我们,最后还是帮了。
  
  首发会的时候我一直在找许易,我以为他一定会来的,可是一直到结束他还是没来。陈识下台后过来看我,问我找什么呢。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那天晚上还是有庆功宴,我和陈湘先回到了天津,第二天我要两份家教要做。
  
  陈识他们还要配合宣传在北京呆一个礼拜。
  
  回去后,我给许易打了电话,正式道谢,之前,我确实误会过他,在知道单曲能发行之前,我甚至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坏人来看。
  
  许易接了我的电话,说在忙,然后我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在问他谁的电话。
  
  我说了谢谢之后就挂断了。
  
  二月初,这张单曲的成绩平平。
  
  二月底,所有的宣传活动终止。那个我曾经只当做普通流感的**在全国范围内爆发,所有娱乐通稿都不足以吸收人气,每天报纸上能让人关注的只有不断刷新的确诊病例和死亡人数。
  
  也许,这就是命运。
  
  在命运面前,我们都是一只只小小的蜉蝣,那么的无能为力。
  
  这张被我们所有人都看好的单曲,最终败给了一场天灾**,然而在那样人人自危的日子里,我们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悲伤什么。
  
  没有任何演出,江湖里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在新闻里看到许易住的那个公寓有人被确诊后打电话问他的情况,他轻描淡写的告诉我被暂时隔离了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三月底,我们经过音像店的时候看到SLAM的海报已经被撤了下来。单曲发行时准备开始制作的专辑也被无限期的延后。
  
  陈识说没什么,我看得出,他笑的很勉强。
  
  四月,陈湘高烧不退,司辰送她到医院之后两个人都被隔离起来。后来陈湘被确诊,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三个月了。
  
  陈湘是旁听生,如果她和司辰想要这个孩子的话他们是可以马上登记结婚生下来的。
  
  可是想要保住孩子就不能用药,那时候她已经是昏迷状态了。
  
  那个孩子,最终没能保住。我第一次见到司辰哭,然后许尼亚也哭,最后我和陈识都哭了。曾经我们已经自己都是坚强的,可后来我们发觉自己什么都不是。
  
  那么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拼命想要保护的人,最后,还是什么都办不到。
  
  这是一个小小的生命,也是我们这些人,一起送走的第一条生命。
  
  二零零三年六月,**结束。
  
  那是一场浩劫,也是我们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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