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童年 (第1/2页)

越是到期末，学生就越容易浮躁。图书馆最近灯火长明，周宴被室友撺掇去那边复习刷书。刚上完课的人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断然拒绝了来自学霸的组队邀请。
　　
　　然后他就收到了沈辞的嘱咐。
　　
　　“这次记得别挂科。”
　　
　　周宴：……
　　
　　不就是上次挂了两门吗，至于吗！还专门发消息，特意来说一句。他现在就复习，争取拿个前三。
　　
　　七月的天，夏日炎炎。如今Y大各院基本都没课了，效率高的院里已经考完，开始放暑假。后面阅卷的事不归沈辞处理，其他老师负责。最近学校里也没她什么事，沈辞美滋滋的收拾东西走人。
　　
　　季朝阳在线恰柠檬，控诉怎么能拥有暑假。可怜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休假日屈指可数。
　　
　　榕城冬暖夏凉，沈辞打算回去看看。季朝阳这次倒是没痛心疾首了，只让她好好珍重。
　　
　　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办。
　　
　　沈辞起了个大早，去花店买了新鲜的花，而后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了郊外的墓园。
　　
　　这里是死地，沈辞看着身前两道墓碑，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沈约墓上的照片是他年轻时的样子。儒雅，随和。
　　
　　父亲不爱拍照，除了这张照片之外，沈辞关于他的所有影像记忆只有她卧室里那张全家福。
　　
　　还没到谢家之前，那是他们唯一的全家福。而和秦烟有关的，都被父亲扔了。只是东西不在了又能如何，难道心里就那么容易放下吗？
　　
　　再旁边是祖母的墓。祖母一生追求自由旷达、潇洒肆意，却极爱美。哪怕上了年纪，也是整条街保养最好、最时髦的老太太。
　　
　　可最爱漂漂亮亮的祖母临终时却告诉沈辞，她的墓碑上不要放照片。年幼的沈辞不解，问她为什么。
　　
　　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沈辞的头，只是微微笑了笑。沈辞年纪稍微大了些才明白，祖母是不想让她看见她，继而想起，徒增伤感。
　　
　　小时候的沈辞有些叛逆。她看着父亲的墓碑上都有照片，奶奶也必须也要有，就没按照她的意思来。沈辞庆幸，幸好她没按照祖母说的办。
　　
　　好久不见了啊，父亲，祖母。
　　
　　*
　　
　　秦烟与沈约离婚后，沈辞被交给了祖母来带。到祖母家最初三年里，沈辞每天都眼巴巴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呆呆的望着远方，等父亲回来。
　　
　　但她等到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到她开始怀疑父亲是不是不要她了。
　　
　　祖母劝她别等了，她也不听。无奈之下，祖母就去屋里端出小板凳，坐在她身边，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嗑瓜子。
　　
　　有时候聊嗨了，祖母还会分她点。
　　
　　但瓜子吃多了也会腻，会觉得心里燥。小孩子的敏感程度很高，何况她还早慧。加上年纪小，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有时候还会伴随着一种莫名其妙。记忆里，沈辞记得她就因此吼过几次祖母，吵着要爸爸。
　　
　　折腾的祖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后来的时间里她才知道，祖母自在惯了，喜欢清静。沈辞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祖母原本平静的生活。
　　
　　可是能怎么办？这是她亲孙女，唯一的孙女。
　　
　　后来，沈辞又成了沈家的独苗苗。
　　
　　沈约走在祖母前头。他是被波及，意外横死的。那时候他刚给学生上完晚自习，从学校开了车准备回家。偏偏那天那么巧，有人酒驾违规行驶，刹车失控后连续追尾十多辆车，造成四人当场死亡。另外三人，是二十多岁刚刚生了孩子不久的一家三口。沈约是死亡的第四个人。
　　
　　时间太久了，但哪怕过去再多年，她仍然记得自己那时心上仿佛被人拿着针刺、狠狠揪成一团的感觉。她的世界轰然倒塌，断壁残垣里弥漫的来自父亲身上的血腥味让年幼的沈辞有些站不稳。那是讨厌的气味，也是讨厌的结局。
　　
　　那时候的祖母做了什么呢？
　　
　　她为沈约盖上白布，牵着沈辞胖乎乎的小手，对她说，“囡囡，祖母只有你了。”
　　
　　沈辞太早熟，她明白鲜血代表什么意思。在那一刻，她长大了。
　　
　　“祖母，以后我会很乖。”
　　
　　“祖母也会当一个好祖母，护着你。”
　　
　　而后祖孙俩离去的身影，一大一小，慢慢消失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
　　
　　祖母自认看的很开，顺其自然。但人上了年纪，感受着年华逐渐老去，也愈加敬畏死亡，也更容易感慨。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并不会因为表面的放下就让这种痛苦减弱，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每想起一次，都是折磨。噬心之痛，久不见好。而这种痛苦生生不息，除非生命停止。
　　
　　沈约的离世给了祖母太大打击，之后抑郁成疾，缠绵病榻。她没能熬过第二年，就追随沈约而去。
　　
　　前事作古，早成黄土。而留下来的生者，这些年过的也并不是祖母期待那般。
　　
　　沈辞在墓园里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一个人自说自话，似是要把经历的那些事都说给他们听。
　　
　　“祖母最喜欢斯文相的年轻人。若是看到宋景，想必也会很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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