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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秋猎

第52章 秋猎 (第1/2页)

沈柏被顾恒舟拎小鸡崽一样拎出了周府。
  
  怕顾恒舟生气,沈柏缩着脖子半天没敢说话,见顾恒舟往国公府的方向走,这才弱弱的开口“顾兄,你先答应跟我一起四处逛逛的,还作数吗?”
  
  沈柏在太学院出了名的吊儿郎当,但生了一双黑亮明澈的眸子,每次她有求于人的时候,一双眸子就会变得水汪汪,如同盛着山间清泉,极具欺骗性。
  
  顾恒舟又最是信守承诺,盯着沈柏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松手退了一步,示意沈柏走在前面带路。
  
  沈柏欢喜得不行,不过不敢带顾恒舟逛赌坊和烟花之地,先带他去戏园子,特意点了他喜欢吃的果干糕点和比较感兴趣的《大统领出关》。
  
  《大统领出关》是戏班子的人根据镇国公早年带兵出征的事迹改编的,虽有润色,但基本遵从了当时的情况,扮演镇国公的武生不够高大魁梧,但动作很是利落。
  
  这些戏码沈柏看了不下八百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顾恒舟身上。
  
  顾恒舟是第一次进戏园子,一开始被喧嚣的锣鼓震得眉头紧皱,不过很快看懂戏台上在演什么故事,眉头渐渐松开,看得入了神。
  
  见他喜欢,沈柏的眉眼弯起,殷勤的把糕点推到顾恒舟手边:“顾兄,边吃边看吧。”
  
  沈柏眼睛亮闪闪的一脸期待,顾恒舟给面子的拿了一块糕点吃。
  
  一场戏唱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从戏园子出来已是夕阳西斜,顾恒舟还沉浸在戏文最后的厮杀中,表情冷肃凌厉,沈柏一点也不怕,轻轻撞了下顾恒舟的肩膀:“顾兄,我又饿了,我知道护城河里有花船游灯,我们一起同游吧。”
  
  顾恒舟是这两年知道花船游灯活动的,多是交换了信物的男女坐船同游,增进感情,逢年过节,叶晚玉都会让顾恒舟下帖子邀请姑娘同游,顾恒舟全当耳旁风,一头扎进校尉营。
  
  若是让顾淮谨和叶晚玉知道他不带姑娘游船,反倒带沈柏去游船,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顾恒舟下意识的想拒绝,沈柏软着声哀求:“顾兄,眼下不过节,游船的人应该很少,我知道顾兄在顾忌什么,顾兄很快就要到灵州赴任,我怕再没有机会与顾兄同游了,顾兄你就当做是可怜可怜我吧。”
  
  灵州距京千里,这一去,回京的次数的确屈指可数。
  
  沈柏央求得这么可怜,顾恒舟终究没有拒绝。
  
  这个时候游船的人的确不多,沈柏兴致高涨,直接找到最大的一艘船,拍着胸脯说:“船家,今夜小爷要包这艘船,好酒好菜可劲儿的上,小爷有的是钱!”
  
  这个时节难得遇到出手这么阔错的主,船家面上堆满了笑,开口却是歉然:“二位小郎君,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们这艘船已经被人包下了,小郎君可否明日再来?”
  
  明日?小爷倒是可以等,可顾兄他不等小爷啊。
  
  江里其他船都入不得沈柏的眼,沈柏不甘心的问:“是谁包下这艘船的?我想多出一些银钱,可否请他今夜把船让给我?”
  
  沈柏态度还算诚恳,而且身边还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顾恒舟,船家犹豫了一下回答:“是国公府的二少爷一个时辰前派人来付的定金,小郎君若是真的想要这艘船,可去国公府与二少爷商议。”
  
  顾恒修?
  
  沈柏回头看了顾恒舟一眼,顾恒舟眼底也有诧异。
  
  顾恒修还未入仕,平日结交的也只有学堂里那几个公子少爷,今日又没什么特别的事,哪里需要包下这么大一艘画舫?
  
  “谢谢船家,我与顾二少交情不错,既然是他包下的,那便让他先用吧。”沈柏脸上堆了笑,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船家,“请船家多上些好酒好菜好好招待二少,不必告诉二少我们来过。”
  
  平白多得了赏,船家开心得不行,连连点头:“请小郎君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顾二少。”
  
  沈柏带着顾恒舟离开,走出一段距离,沈柏压低声音问顾恒舟:“顾兄可好奇二少今夜包下大船要宴请谁?”
  
  顾恒舟已经知道沈柏行事的套路,微微皱眉:“你又想做梁上君子做隔墙窃听之事?”
  
  沈柏眯着眼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顾兄怎么说得如此难听,朝中局势复杂,二少涉世未深,难免会被名利迷了眼,顾兄这个做兄长的,也该多关心关心他,以免他走了歪门邪道,给顾家门楣蒙羞不是吗?”
  
  沈柏把这事粉饰得理直气壮极了,顾恒舟若是不跟着她去偷听,那才是冷漠无情,放任自家兄弟走歪路不管。
  
  顾恒舟说不过她,加上心底也有疑虑,便和沈柏一起上了一只不起眼的小舟,待到夜幕降临,才趁着无人注意跃上那艘大船。
  
  大船有两层高,下面是雅致的包间,上面是两个四角凉亭,摆着黄花梨木做的桌椅,夜风徐徐而来,带着清凉的水汽驱散白日的灼热。
  
  船上只有几个伺候的小厮丫鬟走动,顾恒舟很容易带着沈柏到最大的包间屏风后面藏起来。
  
  两人刚藏好没多久,顾恒修便领着三个护卫走进来,顾恒修神色严肃,递了眼色,三个护卫便开始搜查包间,没想到他这么警惕,顾恒舟下意识的抱紧沈柏,正想另外找地方藏起来,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穿着玄色华服的少年。
  
  这人名叫姜映楼,是太尉姜德安的养子,也是沈柏的老熟人,上一世他在朝堂之上和沈柏几次交锋,仗着有姜家做靠山,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沈柏在他手上吃过不少闷亏,不过新帝继位后没多久,沈柏便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本参得他丢了官位,流放出京。
  
  没想到顾恒修竟然和姜映楼这样的人有来往。
  
  姜映楼墨发高束,戴着一条银色双龙戏珠抹额,五官俊朗,肤色偏暗,腰间配着一把雕猛虎攒宝蓝玉石的宝剑,唇角微扬带着一起风发的笑,不屑的轻嗤出声:“我们都见了多少次了,顾少爷还在怕什么?”
  
  都是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被这么一说,顾恒修脸上浮起羞恼的红晕,不想显得自己畏畏缩缩太胆小,顾恒修抬手让护卫出去,温声说:“昭陵自古不许结党营私,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姜映楼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却是满满的嘲讽:“顾少爷如今连功名都未曾考取,算什么结党营私?”
  
  这话戳了顾恒修的痛处,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虽然是二房的嫡子,但他爹只是五品官员,性子又颇为清傲,平日和朝中其他官员没什么来往,因此没有资格进太学院进修。
  
  顾恒修一直觉得,连沈柏、周珏之流进了太学院都能在小小年纪考取功名,定然是因为历届科举考试的阅卷官都是太学院的人。
  
  他这样没能进入太学院的人,想要考取功名实在是难于登天。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顾恒修直接切入正题:“姜兄今日为何要约在这里与我见面,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姜映楼笑得意味深长:“自然是有好事要说。”
  
  好事?
  
  顾恒修心头一跳,见姜映楼故意吊自己的胃口,按捺住激动,让人送来丰盛的酒菜,等菜上完,顾恒修吩咐其他人不要来打扰,亲自给姜映楼倒了一杯酒:“姜兄请用。”
  
  姜映楼姿态高傲,坦然受了这杯酒,啧啧出声:“好酒!”
  
  顾恒修又帮姜映楼满了一杯,姜映楼没急着喝,幽幽道:“明年春试,我义父会是主考官。”
  
  顾恒修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眼睛发亮,控制不住的问:“当真!?”
  
  姜映楼夹了一粒油酥花生丢进嘴里咬得嘎嘣脆,冷嗤:“明日四处都会发出告示,我骗你做什么?而且你不要激动,义父虽然是主考官,但也不会偏袒于你,你若没有硬本事,也只有名落孙山的份!”
  
  姜映楼一盆冷水泼到顾恒修头上,顾恒修压下兴奋点点头:“这是自然。”
  
  姜映楼把顾恒修的表情尽收眼底,挑了挑眉:“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顾恒修眼眸又亮起:“姜兄此言何意?”
  
  姜映楼终于进入正题:“听说,沈太傅独子沈柏在国公府养伤?”
  
  沈柏眉梢微扬,舔了舔唇,没想到兜兜转转姜家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她偏头去看顾恒舟,顾恒舟下颚紧绷,眸底卷着沉沉的风暴,没想到自己这个二弟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顾恒修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正被姜映楼牵着鼻子走,像一条耍杂技的狗,姜映楼丢出一个球就摇头摆尾的冲过去。
  
  沈柏在国公府养伤也不是什么辛秘的事,顾恒修如实道:“沈少爷眼下的确在国公府,而且就住在我们西院的西棱院,姜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姜映楼没急着回答,喝了杯子里的酒,又吃了两筷子菜,才把空杯子放到顾恒修面前,顾恒修立刻端起酒壶帮他倒酒,姜映楼这才开口:“沈柏在太学院就是个上房揭瓦的混不吝,而且还对你大哥图谋不轨,这些你都听说过吧?”
  
  顾恒修倒酒的手一抖,醇香的酒溢出杯子,洒了一桌。
  
  顾恒修已经猜到姜映楼想说什么,有些不安,忍不住提醒:“姜兄,他可是太傅之子。”
  
  姜映楼被逗得笑出声来:“顾少爷,他喜欢男人,就是个被人骑的兔爷,你还是镇国公的亲侄子,我不过是提了下他的名字,你就怕成这样,若真要你做点什么,你岂不是要被吓尿?”
  
  姜映楼的语气轻鄙,对沈柏很是不屑,活似沈柏是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玩意儿。
  
  顾恒修抿唇不敢应声,他其实也不算特别蠢,姜映楼既然当着他的面提起沈柏,就绝对不仅仅是仅此而已。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紧张,顾恒舟下颚咬得死死的,胸口怒火四窜,有对顾恒修的怒其不争,还有对姜映楼出言不逊的憎恶。
  
  姜映楼怡然自得的吃着菜,见顾恒修越来越纠结,轻飘飘的催促:“顾少爷,天上不会掉馅饼,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顾恒修紧紧抓着手里的酒壶,底气不足的说:“我大哥,对那位沈少爷有些不同。”
  
  姜映楼吃菜的动作一顿,坐直身体,两眼发亮,热切地看着顾恒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清冷孤高的镇国公世子竟然喜欢一个兔爷?那他在上还是在下?”
  
  姜映楼的表情和语气都让人作呕得厉害,沈柏听他说自己还能忍,听到他说顾恒舟,火气顿时涌到天灵盖,抬脚就想踹了屏风冲过去把姜映楼胖揍一顿。
  
  你丫才喜欢兔爷,你们全家都喜欢兔爷!
  
  沈柏刚动作,顾恒舟就揽住她的腰,抬手掩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发出声音。
  
  顾恒修也被姜映楼的话惊住,连忙否认:“我大哥是正常的,不可能喜欢兔爷,你不要乱说!”
  
  姜映楼摸着下巴笑得一脸玩味,顾恒修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你有事就说事,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映楼白了顾恒修一眼:“顾少爷一没胆量,二还和世子兄弟情深,我何必再白费口舌?”
  
  顾恒修被激将,咬着牙回答:“谁说我没有胆量?”
  
  姜映楼双手环胸,玩味的看着顾恒修,顾恒修手心和后背都冒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旦搭上姜家这条线,他就再也别想和姜家划清干系,但他更知道,没有他,还有很多人都想攀上姜家这个高枝。
  
  他不做,多的是人为姜家做事。
  
  顾恒修感觉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往前如履薄冰,但彼岸是富贵荣华,往后虽然脚踏实地,却只剩一片荒芜。
  
  他在大哥的阴影下活了十七年,他不要这样活一辈子,所以他要搏一把富贵荣华!
  
  打定主意,顾恒修的眼神变得坚定,声音也平稳下来:“我既然来赴了姜兄的约,就有把握办成姜兄交代的事,姜兄不妨直说。”
  
  姜映楼等的就是这句话,勾唇邪肆的笑起:“顾少爷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难事,沈少爷生性顽劣,若是在国公府犯下一两桩错事也很正常,若是这错事离谱到能置他于死地,就再好不过了。”
  
  顾恒舟揽着沈柏的手微微失力,姜家的人竟然想要沈柏的命!
  
  这个小骗子是纨绔了点话多了点离经叛道了点,但与姜家完全没有任何私怨,姜家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
  
  沈柏早就停止了挣扎,她对姜映楼说出来的话很意外,但意外之后又觉得很合理。
  
  姜德安这个太尉作为三公之首,最看不惯的就是她爹这个臭书生,只要沈太傅还在教书育人,朝堂上就永远还有和姜太尉不同的政见,天底下的言论就永远不能统一。
  
  言论不统一,底下的人就不能变成乖乖听话的傀儡,那姜家也无法一直高枕无忧。
  
  顾恒修被吓傻了,姜映楼喝着酒吃着菜,耐心的等顾恒修慢慢消化掉这个消息。
  
  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当朝太傅之子绝非易事,顾恒修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满口答应,只说需要时间慢慢筹划,见机行事,姜映楼很爽快地答应,毕竟校尉营的事刚出,沈柏若是马上就出了事,难免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后面的饭顾恒修吃得心不在焉,等姜映楼吃饱喝足,顾恒修立刻丢下碗筷和姜映楼一起离开。
  
  确定人走了,沈柏才推开顾恒舟,气得背着手在原地打转,转了两圈还是不能消气,咬着牙恨恨的说:“他大爷的,姓姜的嘴太臭了,小爷得找麻袋套他头上黑揍一顿才行!”
  
  沈柏说着就要跑出去雇人,腰被揽住,沈柏以为他要阻止自己,一个劲的踢蹬腿:“顾恒舟,你别拦着我,小爷今儿非把他揍成猪头不可!”
  
  “我跟你去。”
  
  “你说什么都不行,小爷……诶?”沈柏傻眼,“顾兄,你刚刚说什么?”
  
  顾恒舟没吭声,揽着沈柏避开其他人偷偷下船。
  
  姜映楼和顾恒修分开后没有急着回姜府,而是策马去了西街。
  
  西街人不多,姜映楼又没让侍卫跟着,到了一处黑漆漆的窄巷,顾恒舟一脚将姜映楼从马上踹飞,沈柏没来得及买麻袋,正准备脱掉自己的外套罩到姜映楼头上,顾恒舟一记手刀劈在姜映楼脖子上。
  
  姜映楼哼都没哼一声,晕死过去。
  
  沈柏脱衣服的动作僵住,有点无奈:“顾兄,套麻袋一顿黑揍的精髓在于听被打的人猪嚎一样的痛苦哀求,你直接把人打晕就没什么乐趣了。”
  
  顾恒舟走到巷口看着外面,温声说:“这附近人不少,他一叫会把巡夜司的人引来。”
  
  “哦。”
  
  沈柏点点头,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恒舟在帮她放哨,心口一热,转身狠狠一脚踹在姜映楼身上:“让你丫骂我兔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顾兄这么高雅的人也是你能骂的吗?兔崽子,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小爷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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