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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逼婚

第57章 逼婚 (第1/2页)

暴雨接连下了两日,顾恒舟猎到火狐的庆功宴推迟到回宫后再办,其他嘉奖也都从简,回去后会由内务府分发到各自府上。
  
  第三天暴雨停下,不过天还是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继续下雨。
  
  朝堂上不能没人把持大局,恒德帝下令即刻拔营回宫,随行的禁卫军利落的收拾营帐准备车马。
  
  沈孺修两日没有出帐,送到营中的东西也几乎没动,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来。
  
  赵彻没具体跟他说在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整整下了两日的暴雨,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在丛林中活下来。
  
  他不敢闭上眼睛,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已经亡故的发妻和活蹦乱跳的沈柏。
  
  沈柏的容貌承袭了发妻,幼时便粉雕玉琢像个陶瓷娃娃,加上嘴甜,上哪儿都能讨到糕点零嘴吃,长得大点便淘气起来,尤其是进了太学院,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但这孩子跪到他面前,眼睛一眨就是一汪眼泪,可怜又委屈,他哪儿舍得动手?
  
  她是女儿身,在太学院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很多地方多有不便,若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头痛脑热,咬着牙也得撑到回家才能倒下。
  
  他这个做爹的,从来没有好好呵护过她,连她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人都还要横加阻拦。
  
  想到自己之前对沈柏说过的那些话,沈孺修心如刀绞。
  
  若是有机会重来一次,不说别的,沈孺修至少不会拦着沈柏喜欢顾恒舟。
  
  被人误解笑话算得了什么?只要她能过得开心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无数遗憾涌上心头,沈孺修沉痛的唤了一声:“柏儿……”
  
  声音沙哑如被沙砾刮过,满是辛酸难过。
  
  “太傅大人。”有人在帐外轻唤,沈孺修立刻压下情绪,哑着声答应:“什么事?”
  
  那人说:“陛下下令即刻拔营回宫,请太傅大人去认领自己的车马。”
  
  沈孺修应了一声让那人先退下,又坐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自己的仪容,沈柏失踪了,这个消息还得他自己到御前禀告。
  
  天阴沉沉的,温度降了许多,有了初秋的萧索,沈孺修掀帘出去明显感受到了凉意,他满脸冷肃,绷着下颚径直朝恒德帝的营帐走去。
  
  其他人的营帐基本都收拾完了,恒德帝带着德妃和淑妃站在帐外,赵彻和顾恒舟站在旁边,和来时的情景颇有些相像,沈孺修心底却一阵悲凉,握了握拳才压下翻涌的情绪走到恒德帝面前。
  
  地上全是水,沈孺修恍若未觉,掀了衣摆直接跪到恒德帝面前:“老臣拜见陛下。”
  
  恒德帝正和赵彻聊得开心,见状笑意微敛,问:“马上就要拔营回宫,太傅不去认领车马,突然对朕行此大礼做什么?”
  
  沈孺修低下脑袋,向来刚正笔直的背也微微佝偻,沉声道:“老臣教子无方,逆子沈柏昨夜与老臣吵架夺营而出,直到现在还没回来,请陛下恕罪!”
  
  恒德帝眉心挤出褶皱,狐疑的看着沈孺修:“沈小郎彻夜未归,太傅为何现在才报?”
  
  沈孺修眼眶发热,一头磕在地上:“老臣以为她只是一时耍小性子,故意躲着,不想兴师动众,谁知她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这话解释倒也符合沈孺修平日小心谨慎的作风,恒德帝皱眉思忖,正准备让人去营地附近找一找,一个宫人从外面匆匆跑来:“陛下,太傅独子沈柏不知为何带着一身伤从围场出来,已被周校尉扣下。”
  
  此话一出,沈孺修难以置信的抬头,站在一旁的赵彻和顾恒舟眼底也不约而同闪过愕然。
  
  恒德帝看了沈孺修一眼,沉声命令:“带他过来!”
  
  恒德帝让德妃和淑妃先去收拾东西,留下赵彻和顾恒舟回了营帐,沈孺修跟着进去,依然跪在地上。
  
  一刻钟后,沈柏被周德山带进营帐。
  
  沈柏身上那件鸦青色骑马装几乎被血和草渍染成黑色,衣服被划了不知道多少口子,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衣摆被她自己撕成布条,十根手指被包裹起来,布条上全是泥,依稀还可以看见有殷红的血在往外涌。
  
  她头发蓬乱,脸上有好几处擦伤,耳畔还有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如同乞丐,还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眼睛也明亮如火,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里面的光亮都不会熄灭。
  
  她看上去实在很不好,进帐以后却挣开周德山,一步步挪到沈孺修身边,慢慢朝恒德帝跪下。
  
  身子不稳的晃了两下,险些摔倒,沈柏本能的用手撑住,十指立刻传来钻心的剧痛,她低低的抽了口冷气。努力绷直身体跪好,舔了舔唇开口:“沈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太子殿下、世子殿下。”
  
  声音也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像油尽灯枯的老翁。
  
  沈孺修心痛得不行,手心冒出冷汗,不顾御前失仪,冲沈柏厉吼:“逆子,明知今日要拔营回宫,你瞎跑什么!?”
  
  沈柏脑子转得快,立刻听出沈孺修话里的意思,懒洋洋的提醒:“爹,陛下还看着呢,你凶我也就罢了,怎么连陛下也一起凶?”
  
  沈柏说着尾音带了笑意,好像这浑身的伤都不算什么,她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沈家小郎君。
  
  沈孺修配合的露出怒色,扬手作势要打沈柏,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顾恒舟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
  
  沈柏这副模样,若是没人拦着,沈孺修这一巴掌只怕要把沈柏打昏死过去。
  
  顾恒舟垂眸没去看沈柏,低声提醒:“太傅,人回来了就好!”
  
  旁人看不出来,顾恒舟却发现沈孺修的手很冷,还不受控制的在颤抖。
  
  沈柏也没看顾恒舟,笑眯眯的冲恒德帝磕了个头:“沈柏跟爹吵架,赌气出营,本想去林子里转转发泄一下,却不慎掉进一个山洞,那洞壁满是青苔,湿滑无比,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上来,让我爹担忧惊扰陛下实在罪过,还请陛下宽宏大量,莫要与我爹计较。”
  
  两人的口供对得上,眼下还是先回宫比较重要,恒德帝也没过多追究,淡淡道:“行远说得对,人回来就好,先让医官帮沈小郎诊治吧。”
  
  沈柏立刻说:“这伤都是沈柏自作自受,实在不敢耽误陛下回宫,就不劳医官诊治,等回到太傅府再请太傅也无妨。”
  
  沈柏如此有大局观,恒德帝眼底闪过赞赏,点头道:“那就先委屈沈小郎了。”
  
  沈柏直起身,咧唇笑起:“沈柏不敢。”
  
  弄清楚是个乌龙,恒德帝让沈孺修和沈柏先退下,沈柏跪着没动,偏头看着沈孺修,软声说:“爹,拉我一把,我起不来。”
  
  这无法无天的兔崽子什么时候这样服过软啊,沈孺修险些掉下泪来,连忙撑着老胳膊起身,顾恒舟却比他更快一步,抓着沈柏的胳膊把她拎起来。
  
  沈柏努力站稳,轻轻挣了挣,示意顾恒舟可以放手了。
  
  她对恒德帝还笑着,一扭头便垂眸看都不看他了,顾恒舟胸口发堵,但恒德帝和赵彻都看着,他也只能放手。
  
  沈孺修伸手想扶,沈柏摇了摇头,深吸两口气挺直背脊,然后稳步朝帐外走去。
  
  她能活着回来,也能不靠任何人的力量从这里走出去。
  
  禁卫军已经把所有的车马都拉出来,沈柏远远看了一眼,找到自家的马车走过去。
  
  她的东西不多,李杉全收好了帮她放进车里,见沈柏形容狼狈的过来,李杉止不住的讶异,沈柏上不去马车,仰头冲李杉道:“别傻愣着,拉我一把。”
  
  沈柏手包成这样,李杉不敢拉她,连忙跳下马车,跪在地上给沈柏当脚凳子,这个时候沈柏也懒得说他,踩着他的背爬上马车钻进去。
  
  马车帘子放下,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空间变得隐秘,没了外人在,沈柏身子一软,直接倒下。
  
  实在太累了。
  
  暴雨一直下,山洞里很快蓄了半人高的水,那水冷得刺骨,沈柏没办法睡觉,只能用匕首在石壁上挖凿,高过头顶踮起脚也触碰不到的地方,只能爬上去再凿。
  
  爬上去需要耗费体力,凿坑也需要力气,沈柏记不得自己摔倒了多少次又弄伤了手多少次,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那里。
  
  天意既然让她重活一次,必然是想给她机会让她做点什么,为了顾恒舟也好,为了她自己也好。
  
  她不能辜负天意,也不能辜负自己。
  
  “这些都是沈少爷遗忘在帐中的东西,请太傅代沈少爷收好,下次不要再乱丢了。”
  
  意识变得混混沌沌,马车外面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眼前光影晃了晃,沈柏强撑着睁开眼睛,沈孺修和李杉一起上了马车,李杉捧着一个包裹跪在她面前,打开,包裹里面是七八个瓷瓶,全是叶晚玉临走前装的药。
  
  原本是给顾恒舟准备的,在围场的时候弄丢了,现在被赵彻派人送回来,最终给沈柏用上了。
  
  李杉把药瓶放到一边,捧起沈柏被包得难看的手,询问的看了她一眼,想要帮她包扎。
  
  衣服还是湿的,沈柏烧得厉害,有点冷,低声命令:“先简单处理一下,其他的回太傅府再说。”
  
  李杉点头,又听见沈柏说:“轻点,我怕疼。”
  
  沈孺修一直看着沈柏,看见她惨白的唇在轻轻颤抖,纤细的脖颈仰着,脆弱得好像不堪一折。
  
  李杉低头,动作果然放轻,小心翼翼的拆开沈柏手上那些布条。
  
  布条也是湿的,里面全是泥沙,解开以后露出被水泡得发白发胀的手指,布条缠得很紧,指节上有好几处都被勒得发紫。
  
  十根手指所有指尖都被磨破了皮,有好几根甚至依稀可见白森森的指骨。
  
  十指连心,这伤都快赶得上大理寺的酷刑了。
  
  沈孺修不忍心再看,别开头看向旁边。
  
  伤口的皮肉有不少砂石,需要用酒先清洗一下,现在条件不足,李杉只先帮沈柏抹了一点止痛药,抹完也不敢在把指头包上,不然回府以后拆开又要受一次折磨。
  
  叶晚玉装的药效果很好,手指没那么疼了,沈柏便迷迷糊糊开始犯困,小声嘟囔:“沈老头,我冷。”
  
  沈孺修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衫给沈柏盖上,赵彻又拿了一床薄毯,沈柏却还是说冷,李杉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脱掉沈柏的鞋子,沈孺修横眉:“你做什么?”
  
  李杉缩回手,指指沈柏的脚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沈孺修冷了脸,命令:“出去!”
  
  李杉转身出去,沈孺修蹲下来,脱了沈柏的鞋子,然后愣住,眼眶不住的发热发酸。
  
  沈柏那双原本白嫩小巧的脚,被水泡得脱了破,脚底还磨起了好几个血泡,血泡破了皮已经有点溃烂,靠着这样一双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着从林子里走出来的。
  
  视线变得模糊,沈孺修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把沈柏另外一只鞋也脱了,小心放到自己肚子上暖着。
  
  脚上感觉到暖意,沈柏终于不喊冷了,马车摇摇晃晃开始往回走。
  
  下了两天暴雨,路上不是很好走,回城比来时多花了三个时辰,正好踩着宵禁的点入城,所有人都很疲倦,一路到了宫门口,恒德帝让随行官员各自带着家眷回府,明日休沐一天,只留下禁卫军统领、周德山和顾恒舟进宫复命。
  
  等恒德帝带着贵妃和四位皇子进了宫门,沈孺修立刻让马夫疾行回太傅府。
  
  孙氏一直在家等着,马车一到,立刻欢喜的迎上来,嘴里不停道:“老爷可算回来了,前两日一直下暴雨,奴家还担心车马无法通行,不过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
  
  话音落下,沈孺修抱着沈柏下车,沈柏身上还裹着毯子,孙氏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沈柏,掩唇惊呼:“少爷怎么这么狼狈?受伤了吗?”
  
  孙氏一惊一乍的听得沈孺修心烦气躁,沉声命令:“闭嘴,先让人烧水送书韵苑来!”
  
  沈孺修直接抱着沈柏回了书韵苑,孙氏要跟着进屋,被沈孺修挡在门外,让李杉帮沈柏把湿衣服脱掉。
  
  孙氏现在有些显怀了,扶着肚子伸长脖子想看屋里的情况,沈孺修看得直皱眉,冷淡的说:“你怀着身孕,不宜见血腥,先回去休息。”
  
  沈孺修鲜少关心她,孙氏忍不住弯眉,柔声说:“谢老爷关心,不过少爷到底怎么了?”
  
  沈孺修不耐烦:“在围场出了点意外,受了风寒。”
  
  孙氏抓紧机会想挣表现,立刻接过话茬:“那我让丫鬟熬些驱寒的姜汤过来,正好这几天降温了,老爷也喝一点。”
  
  沈孺修担心沈柏,急得眉毛都要着火了,见孙氏一直喋喋不休,控制不住放冷话:“你别以为你怀了沈家的孩子就是沈家的人,太傅府永远只有柏儿一个少爷,你不要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被抬进沈家的!”
  
  孙氏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这么多年,沈孺修虽然对她一直不冷不淡,但因为生性温和,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日这一番话,却是把两人之间十多年的平和撕得粉碎。
  
  孙氏不安又无措,不敢直视沈孺修的眼睛,福了福身道:“奴家错了,奴家不该在这个时候给老爷添堵,奴家这就回自己院子待着,再不出来惹老爷心烦。”
  
  孙氏说完匆匆离开,沈孺修心里越发窒闷,转身回到屋里,李杉已经帮沈柏脱了衣服,只余下裹胸和里裤。
  
  沈柏身上还有不少青紫的摔伤和划伤,像被弄坏了的布偶。
  
  沈孺修说:“时辰不早了,张太医明日才能出诊,你能处理柏儿身上的伤吗?”
  
  李杉点点头,他被派到沈柏身边,就是为了帮沈柏处理这些事的。
  
  沈孺修松了口气,沈柏在马车上就一直在发高热,张太医现在不能出诊,若是这样拖上一晚,只怕脑子都要烧糊涂了,能先诊治一下终归是好的。
  
  下人很快送来热水,李杉细细帮沈柏擦了身处理伤口,沈柏意识不清醒,觉得痛了便喊疼,喊疼没用就开始骂人,先骂她爹是个固执迂腐没有感情的死老头,又骂赵彻是个不识好歹的王八蛋。
  
  辱骂储君罪名不小,沈孺修定定看着李杉,感受到他的目光,李杉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抹刀的动作,意思是他不会出去嚼舌。
  
  沈孺修移开目光,又听见沈柏哭着哼了一声:“……我活下来了,你别不理我。”
  
  烧得厉害,沈柏的嗓子哑得几乎没了声音,李杉和沈孺修都没听清她喊了谁的名字。
  
  沈柏哭得停不下来,沈孺修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安慰:“柏儿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沈柏哭到累了才沉沉的睡下,李杉帮沈柏处理完伤口盖上被子,走到桌边在纸上写道:今夜奴才需守着沈少爷,若是高热不断,对沈少爷恢复很不利,方才我观沈少爷脉象,她应有四日未曾进食,需请厨房准备肉粥,肉要剁成肉糜,待沈少爷醒后食用一些补充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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