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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似有故人

第2章 似有故人 (第2/2页)

画心瞧着赤冥掌心抚过的伤口完好如初,真是神乎其技,上扬的眉慢慢耷拉下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在他手里,本座乐意,死在你手下,本座一定死不瞑目。”
  
  赤冥见她苍白下来的脸,一把将她拢进怀里,按在心口,“那你就好好活着,别想死了。”
  
  “你今天又杀人了。”
  
  “本君不杀人,你拿什么续命?”
  
  趴在赤冥心口蹭了蹭,画心抚襟长叹,“千年的仙也只够延本座十天的寿,太奢侈了……”
  
  “那我们再去杀只万年的妖,够你活百日。”
  
  画心,“……”
  
  说着赤冥便驾着云头落在了沧雾山,画心俯身一瞧,只见山上张灯结彩,似是谁家在办喜事。
  
  倏忽间,她就想到了跪地求婚的君逸,那时的他,真是好看得一塌糊涂。
  
  她真的差点忍不住就要应了他。
  
  可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状况么?对于一个快要寿终正寝的人来说,莫说是婚姻嫁娶,就是言情说爱都算奢侈。
  
  何况他们之间还是双星相克的命。
  
  所以知道他心里有她,便够了。
  
  惟愿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能让他从此对她死了心。
  
  某些感情既不能长相厮守,便不必天长地久,活着不相负,死后莫空守,才是最好。
  
  赤冥抬指敲了一下正在怔愣发呆的她的脑门,“呶,那个就是杀你兔儿子的妖狐。”
  
  画心回过神来,顺着赤冥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本该喜气盈盈的喜堂里却一片死气沉沉,两只狐妖正打的不可开交。
  
  在云头彻底落下时,赤冥又嗖的一下缩进了九凤琴里,画心实在忍无可忍地拍着琴弦问他,“喂,你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怎么这么怕见人?”
  
  “……”沉寂了一瞬,琴里飘出赤冥冰冷的声音,“见过本尊的,后来都死了。”
  
  画心了然点点头,“也是,就连本座这么命硬的一个煞神,都快被你克死了。”
  
  赤冥,“……”
  
  画心抱琴长叹,“你说你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来祸害本座?”
  
  “因为你前世祸害了本尊。有仇不报非君子。”
  
  画心,“……”想想又追问了一句,“本座前世怎么祸害的你?”
  
  赤冥有一瞬的迟疑,似在历数她前世对他犯下的种种罪不可恕的恶行,最终痛心疾首地总结了一句,“没得本尊同意,偷偷就死了。”
  
  画心彻底,“……”风中凌乱。
  
  死也碍着他了?
  
  还是说前世她不该偷偷背着他死,让他没能看到她的死相凄惨,觉得太遗憾,所以今生来弄死她?
  
  说他是脑回路不正常的老怪物,果然一点儿没错。
  
  【7六界要造反】
  
  两只妖狐,白狐九尾,冰狐八尾。白狐气息纯净,冰狐气息浑浊,白狐出手留情,冰狐出手狠辣,画心不必再问便知孰好孰坏了。
  
  眯了眯眼,红衣当风,长鞭一甩,轻而易举便阻了冰狐媓姬招招夺命的攻势。
  
  媓姬转头的一瞬间,眸中杀意暴涨。画心还是头一次见到不怕她的主,不由饶有兴趣地抬了抬下巴,睨着她,似笑非笑道,“听说……你杀了本座的儿子。”
  
  在扑面而来的绝对强大力量的威压逼迫下,不可一世的媓姬不得不正视起画心,“我杀的人太多了,谁知道哪个是你儿子。”
  
  吆,杀人不眨眼,比她口气还嚣张?画心不自觉挑高了眼尾。
  
  “六界众生,莫非本座子民。本以为你只是杀了本座的兔妖王,没想到……啧啧啧……”
  
  画心一阵唏嘘,媓姬却露出不屑的神色,“原来你说的是那只软弱没用的怂兔崽子?”
  
  护短的画心眸中立即闪过一丝厉色,手中的画骨神鞭一用力,媓姬被缠住的狐狸尾巴立即露出一条条裂纹,痛得她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说!你怎么杀的它?让本座参考参考你怎么个死法。”
  
  磅礴的煞气连作恶多端的冰狐媓姬一时都被震慑住了,她久居不周山,入世时日尚浅,并不知六界之事,亦不识帝君画心,却隐隐觉着她身上的气息似曾相识,竟像极了曾救过她的那位世外高人。
  
  “你是谁?可曾见过一个红衣白发的神仙?”
  
  红衣白发的神仙?
  
  不是赤冥那老东西么?
  
  画心还琢磨着这妖女和赤冥的关系,另一只九尾白狐已经代她答道,“阿妹,不得对帝君无礼,这世间哪有什么红衣白发的神仙,能着红衣者,唯帝君一人尔!”
  
  白狐没见过赤冥,画心对此见怪不怪,这世间确实有一条不成文的霸王条款——若非大婚,不准着红。
  
  默了一瞬,她问,“你和那老东西什么关系?”
  
  媓姬眸光一亮,“你真的认识他?他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画心瞥了一眼毫无反应的九凤琴,知道赤冥听到了,却在装死。
  
  她笑了笑,玩味地看向媓姬,“你杀了本座的兔儿子,为了回报你,本座打算杀了那个红衣白发的老东西。”
  
  媓姬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画心。
  
  画心笑得眉眼低垂,指尖弹出星星红莲业火,莲火顺着画骨神鞭缓缓逼近媓姬,“说,你将本座的兔儿子是蒸了煮了还是烤了?”居然不分本座一杯羹!!!
  
  眼见着要烧到她的狐狸尾巴了,冰狐急的直跳,“没杀成,被一个蓝衣服的神仙救走了。”
  
  蓝衣服的神仙?
  
  君逸?
  
  见火烧尾巴了,画心还在发呆,媓姬扯着嗓子嗷叫,“喂,你就是那个十分不得民心的混账帝君对吧?你答应带我去见红衣神仙,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画心拢指收回莲火。
  
  “六界要造反,我就是去找兔妖王谈判的,可他胆小,愚忠于你,谈判不成就拳脚相向了。”
  
  【8天灵狐灭族】
  
  六界要造反?
  
  画心转瞬间到了冰狐身前,掐着她的脖子问,“谁让你去谈判的?”
  
  媓姬分不清君隐和君逸,也并不知神界有两位生的一模一样的天神,因此并不知找她的人乃是天帝君隐,只凭着记忆说,“就是救走兔妖王的那个神仙。”
  
  好似心口被狠狠捅了一剑,生生的疼。
  
  他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他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贪慕她的权势?
  
  见画心又发愣,快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的媓姬梗着脖子嘶吼道,“喂,你堂堂一个六界之主,不会说话不算话吧,你说带我去见红衣神仙的呢?”
  
  回过神来的画心撒开手,将九凤琴甩给她,“有什么遗言,赶紧对着它说吧。”
  
  媓姬,“……”
  
  见画心是认真的,媓姬望着九凤琴不由大怒,“你耍我!”
  
  画心无奈地睨了一眼八尾齐张的媓姬,一脸诚恳,“他真在里面。”
  
  媓姬一脚踹翻九凤琴,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妖可杀,不可耍!”
  
  画心盯着九凤琴若有所思,比她脾气还爆的赤冥……居然心甘情愿受了这妖狐一脚?
  
  难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
  
  孤男寡女还能有什么事?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赤冥,难道也要被人拐跑了吗?
  
  这般想着,画心莫名觉得心口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见媓姬打过来,她立即打算再上演一出苦肉计。
  
  她倒要看看赤冥会忍到什么时候出手,在他心里,是她重要,还是这妖狐重要。
  
  不还手的下一瞬,画心顿时哭了,“喂,打人不打脸,你别踩本座的头!”
  
  媓姬冷笑一声,又踩了一脚。
  
  画心,“……”
  
  媓姬没想到画心竟如此不堪一击,立即得意起来,“怪不得六界要反你,原来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东西,我就是要踩你的脸!”
  
  画心嘴角一抽,幽怨地瞥了眼就跟死了一样的九凤琴,心想,这妖狐太狠,她是玉石怕瓦砾,这苦肉计实在演不下去了……
  
  “本座是从白骨丛赤血渊里爬出来的,踩过的尸首无数,今日还是头一次被人踩,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冷笑一声,画心的手已经握住了媓姬的脚踝,不费吹灰之力捏了个粉碎。
  
  媓姬痛呼一声,现了原形。蓝色的血溅了画心一脸,冰凉刺骨。
  
  画心抬眼,便见一只浑身剔透如冰的狐狸正痛得满地打滚,尖长的獠牙在日光下泛着森森的幽光。
  
  “这就是天灵狐族万年一出的冰狐?”倒是与她一样,捂不热的森冷寒凉血,摆不脱的天煞孤星命,不容于世,是个生来就该死的怪物。
  
  画心喃喃,抹了一把脸上的寒凉的妖血,竟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
  
  她赐了冰狐一滴神血,冰狐被捏碎的脚立即又新长了出来,也恢复了人形,是个十分貌美的女子。
  
  媓姬讶然抬头,“你不杀我了?”
  
  画心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涩,“你生来要为成全你的族人而死,而我生来要为成全整个青冥大陆的生灵而死,两个注定要死的人,相煎何太急?”
  
  媓姬冷笑,恨得咬牙切齿,“我凭什么要为他们死!”
  
  “你没有选择,你是天灵狐族累积万年的孽业所生,唯有你的死亡才能消灭这些业障,保一族平安万年,这是你生来的宿命。”
  
  闻言,冰狐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可我已经将狐族全部杀了!只要再杀了那只九尾白狐,从此就再也没有天灵狐族了!”
  
  杀了满族?
  
  画心心头一震。
  
  媓姬露着森森獠牙,继续狞笑着,“既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为什么一定是我死他们活?我偏要杀光他们!不能共存,那就我活他们死!哈哈哈……”
  
  【9封印冰狐】
  
  望着与她境遇相同的媓姬,画心突然便参破了赤冥带她来沧雾山的动机。
  
  他是想让媓姬替她洗脑,想让她知道六界对她已经起了不臣之心,众生不仁,不值得她去牺牲。
  
  他想让她效仿媓姬,杀众生而求独活!
  
  甚至,就连媓姬灭族的事,或许也是赤冥蓄意谋划。
  
  这些年,类似这样小规模的杀戮,时常有之,都是赤冥为她续命而造的杀孽。
  
  其实,她与这个世界原本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一步,若是当年她没有助君逸修成九龙真身,没有执意随他逃离九幽封印。
  
  这世间的时间原本是很充沛的,她在九幽封印里时,自身并不损耗时间和寿命,而一旦她逃离了九幽封印,获得自由的同时,代价便是一日百年的时光流逝。
  
  自她逃离九幽封印,已经过去了十一万年,她体内的时间早已枯竭,目前完全靠着吸取众生的生命存活。
  
  若她不死,这世间的时间终有一日会被她消耗殆尽,直至再无生灵。
  
  如果知道终究逃不脱玉石俱焚的下场,她还要自私的活下去吗?
  
  画心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剩媓姬癫狂的笑声。
  
  于她来说,冰狐虽在杀人,却也是在救她,即便该死,也没有她该死。
  
  “之于苍生你有罪,之于本座你有恩,所以本座今日不杀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媓姬只见画心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凌空画了个符文,她尚来不及做出反应,符文便如山般往下压下来,顿时天塌地陷,她脚下一空,不断下堕,山石飞扬,黄泉水涌,高山之巅霎时多了一口万丈深潭,她被压在潭底,赤红的符文封在潭口。
  
  呛了一口浑浊的水,媓姬想要往上爬,却发现符文封印了她所有的法力,除了呼吸,她连动弹一下都觉得费力。
  
  这样强大的力量神似当年救过她的那位神仙,她不甘心地扯着嗓子喊,“你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
  
  嗓子扯破了,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她才听见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画心淡漠的声音,“他不愿见你,你且好自为之,去恶向善,反省知错时,便是破封之日。”
  
  “我没有错,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喂,你别走啊,你放我出去!”
  
  “有本事你杀了我!不杀我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我一定要找你报仇……”
  
  “……”
  
  媓姬一阵阵竭嘶底里,画心负手立在深潭边勾唇浅笑,待这妖狐出来,估计只能挖她的坟泄愤了。
  
  这世间的对错……其实并不重要。
  
  她们都没有错。
  
  可她们的出生便是个错……
  
  摇了摇头,画心抬脚欲走,却猛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腿,“帝君,小狐有一事相求。”
  
  拔了拔脚,拔不动,她忍住一脚踹飞的冲动,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方才与冰狐打斗的那只九尾白狐。
  
  念及天灵狐族皆因自己而亡,画心不由叹了口气,“那本座便赐你千年修为助你飞升仙界吧。”
  
  白狐连连摇头,“帝君误会了,成仙并非小狐所求。”
  
  “那你……”
  
  “帝君法力无边,求帝君救救小狐的夫君。”
  
  画心顺着白狐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个穿着大红喜服,身形削弱眉目清秀的少年横躺在地上。
  
  少年身上无伤无病,画心忍俊不禁地迟疑道,“他是……吓死的?”
  
  【10误人终生】
  
  白狐面色微赧,“让帝君见笑了,家夫乃一介书生,未曾见过这等场面……”
  
  画心摇了摇头,打断她,“他既然会被你吓到,可见其心不真,即便本坐救了他,你们也未必能结善果。倒不如你随本座成仙去。”
  
  白狐连连叩首,“小狐宁求一生缘,不修永世仙,求帝君成全。”
  
  画心抬眼望望天,又望望微微震颤的九凤琴,现在于她来说,舎万年的修为不算什么,可赐予时间和寿命,一会准得被赤冥耳提面命揍个半死。
  
  不过……凡人区区几十年的寿命,折算下来,她也不过就是少活几个时辰。
  
  无视九凤琴的警告,画心蹲在少年身侧,渡了口仙气给他。
  
  少年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差点又吓的一命呜呼。
  
  他想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去了仙界?否则怎么会看见仙女呢?
  
  红衣墨发,两眉疏淡,一唇妩媚,最好看的是她望向他的那双深眸,目光睥睨又漫不经心,带着些许远在云端的笑意,恍若神祇。
  
  “醒了?”
  
  “姑……姑娘是谁?”
  
  “本座是谁不重要。”画心抬指按在他眉心,抹去了他今日的记忆,伸手拉过白狐,将她推到少年身前,“你只要记得她是你的妻就可以了。”
  
  少年的唇有些哆嗦,“婉灵?我……我们成亲了?不是明天吗?”
  
  “相公……”
  
  二人生死重逢,相顾而泣。画心默默挪了下尊驾,伸手拢过九凤琴,身形一晃,已飘上了云端。
  
  身后的少年望着那一抹红影久久回不过神。
  
  “婉灵,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红衣墨发的神女……美的就像戏文里唱的那般……见一眼,误终生。
  
  无端误人终生的画心在云端上抱着九凤琴一阵乱拍,“赤冥,你给本座出来!”
  
  赤冥探出半个身子,趴在琴弦上冲她笑,“怎么?这么快就想本尊了?”
  
  “方才有人踩本座的脸,你为什么不救本座?你怎么一点不知道护短?”
  
  “你短吗?”
  
  画心想了想,摇摇头。
  
  “你不短……那本尊为什么要护?本尊还以为你喜欢用她的脚给你做面部按摩。”
  
  画心,“……”
  
  论起插科打诨,她一舌可敌六界,而赤冥……一唇可敌她。
  
  于是,她识趣地回到正题,“本座希望冰狐媓姬是最后一个。”
  
  赤冥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笑得愈发妩媚荡漾,“丫头,你吃味了?”
  
  对于他惯常的指东道西式装傻,画心忍无可忍地一拳垂在他胸口,“你知道本座什么意思。”
  
  赤冥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怎么,这一世……你又想背着本君偷偷去死?”
  
  画心摇摇头,“本座才不会偷偷去死。”
  
  赤冥舒眉一笑。
  
  画心回之更灿烂的一笑,“本座要轰轰烈烈地死!”
  
  赤冥,“……”
  
  其实,当年她死的也挺轰轰烈烈的,举止皆知,万众瞩目,独他一人被她打晕了封印在玄隐灯里,简直和如今媓姬的下场一模一样。
  
  “丫头,你知道本君找了你多久吗?”
  
  “多久?”
  
  “一千两百多万年。”
  
  “……”画心的下巴差点惊掉下来,“什……什么?”
  
  赤冥捧着她的下巴失笑,“一千两百多万年,具体,时日久远,本君不记得了。”
  
  画心知道赤冥是个老东西,可不知道他竟这么老!几乎和这片大陆同寿了。
  
  她犹记得第一次见赤冥时,他红衣白发自虚空里漫步而来,广袖生风,美眸流盼,唇口一笑,便惊艳了她三千华年。
  
  惊艳她的,除了他风华绝代的美,还有他不怒自威的矜贵,以及强大到令她发指的灵力。
  
  那时她才三千岁,困在九幽封印里,谁也进不去,就连当时世间第一人——红莲业佛净无尘,也仅能隔着封印传音给她而已,可赤冥却能穿梭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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