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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清秀混账

第六百零三章 清秀混账 (第2/2页)

“近来遇上些烦心事,其实明明知道别人口中所言,更有道理,却偏偏是扭转不得胸中念头,醉生梦死几日,形容枯槁,叫胡老瞧笑话了。”少年无声笑笑,端起面前的云濯酒,正要饮下,却是被老者伸手拦住,先是摆出几回仰头饮酒的动作,而后指指云濯酒,撇嘴摇了摇头。
  
  老者意思相当明了,这些日以来,瞧面相云仲便是饮过无数酒汤,此刻多半是尝不出云濯的滋味,如此喝来,却是浪费。
  
  无人得知,胡探花这位只晓得耍弄笔杆的文人,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云濯酒的酒方,云濯二字本意,却很是有些意趣,意为妇人冬月时节,时常周身热气缭绕,如是沐洗过后,瞧来如天间繁重云彩滚落,凭云彩濯洗周身,旨在言说此酒水中妙意无穷,入口若得见美人,层层叠叠意味极多,放在整座徽溪,也算得是相当上讲究的好酒。虽然胡探花年迈体弱,早已少有亲自酿酒的时节,可京城中许多显官,依旧好饮这口,宴席当中,屡屡可见。
  
  四下无人,少年终究是耐不住心中事,将烦忧之处一一道来,皆尽言说与老人听,足足说得那茶汤当中热气若隐若现,才长出口气,自嘲一笑,端起云濯饮尽。
  
  这次老者不曾阻拦,而是神情当中无端有些怜悯神情,费劲起身拍拍云仲肩头。
  
  胡探花拿起桌案上头三枚狮头胡桃,紧紧攥到右手苍老掌心之中,而后松开,两枚胡桃落在桌上,声响脆生得紧,而后又是使左手拿起一枚胡桃,紧紧攥住,旋即又是撇到一旁,而后也不用少年揣测,自行抓来纸笔,轻轻写就一行字迹,推到少年眼前。
  
  右手三枚胡桃,左手一枚,右手掉落两枚胡桃,尚余一,而左手掉落一枚胡桃,空空如也,再无一物。
  
  余年少时,与你无二,总想着将玩耍闲游,与填补腹中学问,一并抓得牢固瓷实,到头虽是两者都不曾抓来,但终归家中人早已替老朽预备好一枚胡桃,足够令人衣食无忧;而少年郎却是从未安安稳稳抓住什么物件,于这等恨不得将天底下诸般好事都抓到手里的年岁,眼睁睁瞧着欲护之人不得护,欲留之物不得留,形同流水飞沙,当然心头难以消受。
  
  但归根到底,那人所说话语还是有些取巧,江湖里的人,有精明似鬼者,也有耿直如痴傻者,有人图的乃是获利,增进身手扬名立万,有人图的却是个心安,那便是无论这件事明明可用置身事外的眼光法子去做,偏偏要搭上一条性命,到头来也未必左右时局,平白搭去许多,损己不利人,与痴傻之辈无二,但总是能得心安。
  
  少年郎想做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想做的事,时常念想,总能得来个答复,年岁尚远,无需急迫。
  
  云仲定定望着眼前字迹,笔法极妙,但终究胡探花年事已高,颇有些握不住笔杆,时常有抖笔的地界,可整一张宣纸当中,字字如骨,其中弯曲者多,终究是犹如雪崖高松,出离桀骜。
  
  正是此时,酿酒铺面当中走出位少女,面皮极红,分明是春时,却是连鬓发都有汗滴淌落,见少年坐到原地不曾抬头,不晓得为何犹豫一瞬,咬紧唇齿,而后才上前轻声招呼,冲少年袅袅行过一礼,将账面递来,自个儿则是立身到胡探花身后,抹去汗水,替老者捶打肩背,始终再未看过少年一眼。
  
  直到云仲如梦初醒时节,想起尚有五六处铺面还未走访,便是起身冲老者抱拳行礼,眸光比起初来时节,明朗许多,胡探花才将原本微绷起的面皮松弛下来,乐呵摆摆手,目送一身黑衣的少年郎离去。
  
  “爹,这云舵主,为何瞧着消瘦那般多,初看时节,险些认不得了,不过半月功夫,就算是害过场重病,也未必能如此枯瘦才对。”少年身形渐行渐远,快出巷的时节,少女才紧追两步观瞧,自觉失态,便索性坐到桌案上头,好奇问起正撇嘴不已的胡探花。
  
  老者翻起个白眼,指向云仲背影,而后又指指自个儿面皮,又戳戳自个儿心窝。
  
  女子面皮,当即便是红润起来。
  
  胡探花心中一声叹息,打定主意,下回少年来时,定要将这层窗棂黄纸捅破,免得心烦。
  
  毕竟哪位女子年纪轻浅时节,心头不曾惦记过一位牵马挽剑的清秀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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