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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章 道阻且长

第八百九十八章 道阻且长 (第2/2页)

七道身形在连天风雪里西行,既无足迹遗留,也无半点声响传出,如在寂静人间脱身,隐入细雪狂风。
  
  狼狈之极连胡须鬓眉都挂起白霜的梁啸楼时常狐疑,始终不紧不慢跟到自己身侧的老鼋鳖每日都要好生嚼上许多回已然冻硬的丁子香,赶路逾十日,人人面皮皆有麻木苍凉意味,唯独这老鼋鳖嚼丁子香时满口雪屑,竟是眉眼挂笑,浑然觉察不出劳累寒意,还时常有闲心迎风雪扯几句号子声,不紧不慢悠然缓行,全然不像是前去报信,反倒像是有故人来邀,欣然赴约。
  
  离正帐王庭十三日时,距巍南部已是愈近,只不过如今的巍南部大帐城,已是破碎荒芜,既无人烟也无声响。城破过后无活口,再经大火焚烧将近一整月,屹立于大元部以西的这座雄城,除却城墙不倒外,只余焦灰尘埃,虽为积雪所遮,而相距数里尚依稀可嗅出大火之后焦臭,形同一枚内里蚀坏殆尽的枯木,形态怪诞硬撑不倒,站到飞雪里,身死而不坏,枯萎冷清。巍南部一场犹如神兵奇袭的战事,才算令正帐王庭尚且心存侥幸之人得知,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书生,手段之强算计之深,绕过正帐王庭奇袭巍南部,一击功成,时至今日还是使人后怕不已。
  
  但也正因一队老卒身在巍南部大帐城外停留片刻,就已是有几十位部族流骑赶来,于巍南部大帐城外无垠雪原中迎头追起。
  
  梁啸楼老鼋鳖断后,压住阵脚替其余五位老卒拖住大半铁骑,出巍南部数里外有积雪浅淡的盘山,如是其余无人可顺利脱身,必可凭这段险山路寻出生路来,故而梁啸楼与老鼋鳖这两位最能打的老卒决绝断后,同紧追不舍的几十骑战到一处。梁啸楼擅弓刀骑术,虽眼下年老体衰,依旧身手不差,且胜在老辣二字,并未迎上那数十铁骑,而是作势前冲待到同眼前数十骑只余二三十步时,拨马调头挽弓搭箭,连射翻三五骑,仗马快弓稳,横是拖住数十骑追赶,且箭羽不止,纵有飞雪狂风箭羽不稳,然每三五箭过后必有一人坠下马背。
  
  一壶箭羽用罢,梁啸楼气喘不止,同方才不曾出手的老鼋鳖合为一处,握弓双手颤抖不停。
  
  一石弓重可开甲,单凭梁啸楼的年岁能连番开弓用尽一壶箭羽实属不易,但如今两手抖动不止,显然无他力再战,独眼老卒亦是瞧得分明,从腰后抽出长槊短刀,拍拍梁啸楼肩头。
  
  「不错不错,比老子也就差一点,且安心离去,此地有咱坐镇,管保不会放几个活口追来。」
  
  老卒朝手心啐过两口,掏出把丁子香搁到嘴里,催马朝前,竟是直截冲剩余二三十骑而去,马蹄踏雪,长槊横前,还真是有些高手架势。
  
  但梁啸楼却是蹙眉回头。
  
  三日之后,七位老卒剩余五位,但留在巍南部大帐城外的两人,并非是老鼋鳖与梁啸楼,而是先前就已冻伤双脚的两位老卒,皆是梁啸楼几十年的老相识,明知冻伤奇重难以缓和,已到不得边关,于是掉头回马替下老鼋鳖梁啸楼二人,坦然战死,虽说不晓得两人究竟杀了几位部族里的铁骑,但自从其余五人离了巍南部大帐城后,再不见人追来。
  
  一位叫步南山,一位叫邱千尺,皆是大元中人,年少时双亲死在狼群当中,自幼只晓得习武杀人,至于旁门本事则是一窍不通,到这等年岁还未娶亲,穿甲时生疏得紧,还是梁啸楼骂骂咧咧替这两位穿戴齐整,难免还要挖苦几句,说这俩老童子十指不沾水,啥也不晓得,离了军营怕是连吃饭的
  
  本事都欠佳,除却还算能打之外,还不如头好马顶用。
  
  但梁啸楼这几日总会惦记起这两人正当年时厮杀过后,笑意憨傻,饮酒时两眼通红,口舌含糊说哪年哪月瞧上过一位小娘子,说自个儿学的刀枪本事不差,总该捞得个一官半职,可惜实在不通如何带兵,还不如上阵杀敌来得痛快干脆。
  
  种种不济狼狈,本事微浅,可还是老袍泽好兄弟。
  
  道阻且长,沧海一粟。
  
  梁啸楼又把那块浸酒石衔在口中,反手将酒囊倒光,催马西去。
  
  Ps.饮酒耽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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