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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三千宠爱 (一)

第一回 三千宠爱 (一) (第1/2页)

一、遗忘前尘
  
  两天了,香宝一直高烧不退。
  
  送走了第七个医师,卫琴阴沉着脸回到船上,在香宝身边坐下。他抬袖轻轻拭去她额前密布的汗珠,又用手指沾了温水抹在她干燥脱皮的唇上。
  
  刚刚那个医师说,如果明天热度还退不下去,香宝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卫琴握紧拳头,狠狠一拳砸在船板上,船身略略摇晃了一下。不甘心,明明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的。半晌,他站起身,看向对面河岸上的白衣男子,他一动不动在那里坐了两天,仿佛已经化成了石像一般。
  
  “香宝,你不是恨他吗?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卫琴轻轻开口。
  
  榻上的女子没有动。
  
  卫琴咬唇。
  
  “范大夫,君上已经催过好几回了,让你随他一同入宫见吴王。”史连走到岸边,冷声道。
  
  范蠡还是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河面,仿佛那里藏着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原来失去心爱的人,是这么痛。那么当初,他从战场失忆回来,香宝她……又该有多痛?
  
  卫琴一直冷眼看着那个白衣男子,看着他静静坐在岸边,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香宝就在他对岸的船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渐渐黑了,卫琴开始坐立不安,医师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如果明天……如果明天热度还是无法退下来,那么她……
  
  天快亮的时候,卫琴终于冲出船舱,去找越女。如果是越女的话……一定可以救她吧。虽然很想将香宝藏在身边一辈子,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让任何人看见,可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死去。
  
  吴宫内,夫差正坐在亭中,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书简,闭着眼睛假寐。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大王,越女出府了。”来人禀道。
  
  闻言,夫差缓缓睁开狭长的眼睛,唇边勾起一抹笑:“跟着。”
  
  “是。”
  
  那道黑影刚刚悄失,便有宫人匆匆走进亭中。
  
  “大王,勾践等人已在殿中等候多时了。”
  
  “唔,让他继续候着吧。”夫差放下手中的书简,站起身来,“寡人另有要事。”
  
  “是。”
  
  于是,在勾践他们在宫中枯等的时候,这位“另有要事”的大王已经出现在苏州河畔了。
  
  刚跳下马车,便有人迎了上来。
  
  “在哪儿?”夫差四下看了看,道。
  
  “就在前面一艘船上。”那人弓着腰领路。
  
  船舱内,越女刚刚给香宝诊过脉。
  
  “她怎么样?能不能治好?”卫琴急问,面色竟然比躺在榻上的香宝还要难看几分。
  
  “很险,如果再晚一点,就没得救了。”越女看了一眼卫琴,面上带着几分不满。
  
  卫琴自知理亏,不语。
  
  “那就是有得救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凭空响起。
  
  越女和卫琴都是一怔,忙双双转身下跪,口称“大王”。
  
  “越女。”夫差走进船舱,安安稳稳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全当自己家了。
  
  “在。”
  
  “她什么时候能醒?”
  
  “好好调理的话,快则三五日,慢则……”
  
  “嗯?”
  
  “三五年。”
  
  夫差略一皱眉:“既然如此,就接回宫中好好调理吧。”
  
  卫琴闻言,几乎就要起身反对,却被越女拉住。夫差全当没看到,招呼招呼就把美人带进宫了。
  
  香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一直在苏州河里飘着,苏州河的水很凉,冻得她直哆嗦。
  
  有一双温暖的手在她的脸上游走,痒痒的。香宝皱了皱眉,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太过明亮的光线让她一下子无法适应。
  
  “啊呀,我的美人终于醒了!”一个欢天喜地的声音响起,然后香宝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
  
  抱得……很紧,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放……”香宝困难地张口,声音暗哑。
  
  “你会讲话了?”夫差松开她,很惊讶地盯着她瞧。
  
  好不容易被松开,香宝咳了一下,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狠狠喘了两口气,才抬起头来瞪他。随即她微微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一身张扬的明黄色长袍,黑色的长发随意散在肩上,还有那张脸……
  
  他分明是……
  
  “美人,看什么呢?”夫差扬了扬眉,好心情地道。
  
  “你……”她呆了呆,才继续道,“很漂亮。”
  
  夫差闻言,怔了一怔,随即大笑:“谢美人夸奖。”
  
  “这是哪儿?”左右看看,她疑惑地问道。
  
  “你的寝宫。”夫差笑眯眯地道。
  
  “寝宫?”香宝姑娘一脸茫然。
  
  “嗯。”
  
  “那……你是谁?”
  
  夫差闻言,顿了顿,眯起眼睛凑近她:“你不记得寡人是谁了?”
  
  “我……”她忽然抬手抱住脑袋,一脸痛苦状,“我是谁……”
  
  “嗯?”夫差一脸怀疑地盯着她瞅了半晌。
  
  香宝缩成一团,拼命发抖。
  
  “来人!传越女。”夫差皱眉大喊。
  
  越女的诊断结果是:香宝外伤已愈,身子已无大碍,至于声音为什么会突然恢复,又为什么会失忆……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失忆?”左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沿,夫差挑眉,声音微扬。
  
  “是。”越女低头道,“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从表面来看,的确是失忆了。”
  
  “从……表面看?”夫差侧头,狐疑地看向坐在榻上一脸茫然的女子,漆黑的双瞳,苍白的面颊,仿佛玉石雕成,却无一丝生气。
  
  感觉到夫差的目光,香宝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唔,寡人明白了,你且退下吧。”扬了扬袖子,夫差淡淡地道。
  
  越女低头退下,走出门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挥袖赶走随行的侍女,夫差侧头看向那个缩在榻上的家伙。
  
  没错,是缩在榻上。刚刚还端坐着的香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整个人都缩到榻上,双手抱膝,蜷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眼见着夫差站起身走向她,香宝吓得惊喘一声,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爬到最里边。
  
  “过来。”夫差站定,招了招手。
  
  漆黑的双瞳里满满都是恐惧,香宝瑟瑟发抖,仿佛受了惊的兔子。
  
  “乖,过来。”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夫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
  
  香宝姑娘一脸戒备地瞪着他,不动。
  
  “不过来吗?”
  
  香宝迟疑了一下,摇头。
  
  “真的?”
  
  香宝咬唇。
  
  咕噜……咕噜噜……
  
  苍白的脸迅速浮上一抹嫣红,香宝忙捂住肚子。
  
  狭长的双眸染了一丝笑意,夫差优雅地整了整衣冠,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一手端起桌上的糕点,晃了晃:“想吃吗?”
  
  香宝漆黑的双瞳紧紧盯着那糕点,满满的都是渴望。糕点晃到左边,她的眼珠子就转到左边,糕点晃到右边,她的眼珠子就转到右边。
  
  晃了半天,见她不上钩,夫差径自拿了一块丢进嘴巴里。
  
  “唔,真好吃呀。”
  
  香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可还是没动。
  
  夫差也不急,只是不紧不慢地吃着糕点,偶尔就一口茶水,实在惬意极了,全然不顾榻上的美人早已饿得两眼冒绿光,前胸贴后背。最后一块糕点,夫差还没送入口中,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侧头一看,可不就是香宝姑娘么。
  
  “我饿……”眨巴着眼睛,香宝可怜兮兮地哼哼。
  
  “真的?”夫差弯唇。
  
  “嗯嗯!”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糕点,香宝点头,垂涎三尺。
  
  夫差笑了起来,顺手将最后一块糕点也丢进嘴巴里。香宝瞪着他,都快哭了。
  
  “大王。”门外,有人轻唤。
  
  “进来吧。”
  
  门开了,一个侍女低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热腾腾的汤。
  
  挥手遣退了那侍女,夫差低头舀了一勺热汤,放在唇边吹了吹,侧头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还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香宝姑娘此时正乖乖地偎在他身旁,眼巴巴地望着热气腾腾的汤,仿佛怕他一人独吞似的。
  
  将汤勺送到她唇边,她忙张口,却不防被烫了一下,又缩了缩。
  
  “慢点。”
  
  香宝点点头,一口汤下肚,舔舔唇,继续眼巴巴地望着他。
  
  “记不记得我是谁?”舀一勺汤吹凉,夫差笑问。
  
  “王。”香宝想了想,轻声道。
  
  一个字,由她念起来,温温软软,说不出的好听。
  
  “你记得?”
  
  “刚刚,她端汤来的人也这么叫的。”香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汤勺,极乖巧地回答。
  
  “这样啊。”又一勺汤送入她口中,夫差循循善诱,“你谁都可以不记得,怎么能不记得我呢?”
  
  “为什么?”香宝喝了汤,乖乖点头,温驯无比。
  
  “因为……”抬手轻抚她的唇,夫差微笑,“你是我的夫人呀。”
  
  “夫人?”香宝牌小白兔眨巴着眼睛,重复道。
  
  “嗯,我的夫人。”将她面颊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夫差牌大灰狼笑眯眯地应道。
  
  于是,我们的香宝姑娘十分没骨气地被一碗汤给收买了,真是掉价啊。
  
  三月的吴宫,草长莺飞,春风拂面。香宝坐在园子里,单手托腮,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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