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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章:旧日笔记

第两百四十章:旧日笔记 (第1/2页)

溪石殷红,水流湍急,林守溪涉着溪水,向着夕照中的黑崖走去,望山跑死马,黑崖参天拔地,占据了全部的视线,却像海市蜃楼一般,始终无法抵达。
  
  林守溪很熟悉这里,他在这里看过书,练过武,捡过漂亮的溪石送给师姐们,这里的一切都是回忆,他走走停停,仿佛在走向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童年。
  
  鲜血顺着衣裤流入溪中,将水染成红色,鱼儿们被吸引了过来,争相啄食。
  
  它们顺着水啄上了林守溪的脚踝,微微的痛痒分散着他的精力,没走几步,林守溪膝足一软,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山壁相夹的溪流里。
  
  河水潺潺地流过他的身躯,卷走了泥沙,更多的泥沙渗入了血肉里,随着他的动作而摩擦着,绞动着肌肉,要将其撕为碎末。
  
  林守溪不断失血,在溪流中抽搐,他蜷紧了身体,咬着舌尖想让自己清醒,可舌尖都咬烂了,依旧敌不过汹汹的困意。
  
  他的血吸引了许许多多的鱼,溪流中的鱼都汇聚了过来,啃咬他的血肉。
  
  如果真的睡过去,血肉会被鱼给吃光吗?等师祖与小禾醒来,看到旁边一具骷颅,该是什么心情呢……没有死于赞佩神女的追杀,却死在一群再渺小不过的小银鱼手里么?何其荒诞啊。
  
  知觉被水流冲走,被榨干了全部真气的气丸已经休止,连剑经都无法再带动。
  
  身体的重量似越来越轻,隐隐约约间,小禾、楚映婵、慕师靖的容颜在眼前掠过,她们有的傲娇冷哼,有的淡雅微笑,有的轻蔑一瞥,接着,他听到有人脆生生地喊他师父。
  
  小语么……
  
  意识朦胧里,他隐约见到了小语,小语穿着可爱的睡衣,拍着坦荡的胸脯,说:“十六岁的时候,小语一定能战胜师父。”
  
  小语……
  
  半梦半醒,意识即将坠落之际,林守溪忽然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
  
  接着,他的身体被从水中捞了起来。
  
  他最后睁开了一丝眼眸,隐隐约约见到了一张清艳无方的脸,那张绝美的、被溪水洗得苍白的脸颊上,一双秋水长眸正温柔而悲伤地凝视着他,她将自己从水中抱起,捧着他苍白削瘦的脸颊,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轻颤着喊了一声:
  
  “师父。”
  
  林守溪阖上了眼。
  
  溪流中的晚照逐渐被流水冲走。
  
  林守溪昏睡过去,他的身躯依旧僵硬,难以屈伸,他跪在溪水中,宫语也跪在他的面前,小禾蜷着身躯躺在一边,尚且昏迷不醒,长发如映在池中的雪。
  
  夕色只余最后一抹。
  
  此刻的道门里,贺瑶琴立在古拙雅致的门庭前,一脸忧色地凝望天边,等待着远处捎来的消息。
  
  另一个世界的古道里,楚映婵正在前往圣壤殿的路上,她的心忽地微疼,不由轻捧心口,停下了牵鹿的脚步,与慕师靖一同遥望远方,凝视最后一缕光的沉没,白祝蹲在路边,折下了一朵淡雅的雏菊,爬上鹿背,将它别在了小师姐如瀑的发间。
  
  而满是殷红溪石的湍流中,宫语与林守溪就这样相对跪着,她闭上眼眸,身子前倾,修长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在最后一丝残照里,亲吻了少年伤痕累累的额头。
  
  ……
  
  林守溪醒来已是三天之后。
  
  醒来的时候,他误以为是时间倒流,回到了十六岁之前,可身躯的疼痛将他拽回到了现实里,他抬起些头,看着他曾经居住的,熟悉的房屋,房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器具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着,光从窗外照进来,将温馨的暖色充盈房间,他从中感到了无比的安宁。
  
  他回忆着自己的童年,从死城到黑崖之战的这十六年里,山中始终岁月静好,波澜不惊,他日复一日地过着安宁的日子,心境也如山腰的流云,舒卷澎湃却又无声无息。
  
  世界的一切似都有其代价,他的十六年过得太过平静,于是之后,他每每去到一个地方,都会经历骇人的灾难,哪怕拼尽全力死里逃生,也落得个筋骨摧毁,重伤难愈的凄惨下场。
  
  这是报应么……
  
  林守溪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他的思维如被乱刀划过,稍一思考就是尖锐的疼痛,他并没有抱怨什么,因为他并不孤独,至少每一次,都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不久之后,开门声响起。
  
  小禾穿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生怕吵到林守溪,她进门之前还抬起小腿,轻轻将梨花白的小布鞋勾去,持着雪白的足儿走了进来,她将盆放在矮几上,将帘子拉起些,避光,随手拧动毛巾,认真了擦了擦林守溪的脸。
  
  林守溪闭着眼睛,嘴唇微动,似是在梦呓着什么,很是模糊。
  
  小禾蹙起眉,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喊‘楚楚’的名字,她心生警意,撇下了面巾,倾下身子,贴到了林守溪的唇边去听。
  
  在她凑近的那一刻,林守溪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晰而温柔,他喊了声她的名字。
  
  未等她反应,少年已印上了她的清凉的面颊。
  
  小禾呀了一声,触电似地直起身,心跳加快,脸颊羞红,咬着唇轻声责备:“你……你竟敢装睡?”
  
  她还捏起了小拳头,似想敲一敲林守溪的脑袋,却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我刚醒。”林守溪说。
  
  “是吗?”小禾将信将疑。
  
  “小禾生气了吗?”林守溪微笑着问。
  
  小禾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俯下身,纤薄的唇在林守溪的侧颊上吻一下,才莞尔道:“这样就扯平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林守溪笑了一会儿,眼眸却又被忧色取代。
  
  “你是在担心你的师兄师姐吗?”小禾看穿了他的心思。
  
  “嗯。”林守溪点点头。
  
  道门出事了,他那些被关押在道门的师兄师姐也不知安危几何,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被蛇咬了,师兄师姐们都围在床边看他,嘘寒问暖,为了给他报仇,大家甚至漫山遍野地张贴了通缉令,通缉令上是林守溪回忆的蛇的特征。
  
  如今兜兜转转回到故地,黑崖却已清寂无人,他难免想念。
  
  “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们若是没事当然最好,若是身死,那我们拼尽一切也要为他们报仇,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必有道义上的愧疚。”小禾一边安慰着,一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微笑道:“开心一些,对养伤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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