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 中田惠子 (第2/2页)

说到这里，中田恵子抹了一下眼泪。溶洞里还出现了一个怪异男孩。怪异男孩全身焦黑，没有头发，他站在溶洞中央一堆猴子尸体的面前颤抖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老太太。脸上的污血从耳根一直延伸到了小腿下。
　　
　　中田惠子接着继续说：“那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母和妹妹，我赶紧往家里跑──一年前，我哥哥征召入伍，在中国打仗免遭此难。等我回到家里，这哪儿还像是家呀，到处都是瓦砾和碎木板。周围烟尘弥漫，一片焦味。也没看到我的父母和妹妹。惊恐之下，我扒开废墟找啊找。血从我的指尖渗到泥里，我毫无感觉。后来我发现他们竟在瓦砾和门板底下。他们头发烧没了，衣服烧焦了，手和脚也都烧黑了。我赶紧向四周叫喊‘救人哪！赶快救人哪！’但谁都没有理我。后来才知道，其实他们也都受了伤，也都失去了亲人。也都需要大家的帮忙。我看到一个当官的，和一群挖防空洞的士兵在对面，他们的头上都是血。我还看到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在哭泣，他边上的老人一边跺脚一边喊‘我受伤了！我受伤了！谁来救救我啊！’我这才意识到情况严重。我赶紧去拉我的父母和妹妹，我发现他们一动不动，都死了。那时候啊，我就像一个无助的流浪儿一样开始抱着他们撕心裂肺地哭。哭了一阵，只见有一个男人走过来。我一看，是我的邻居木本。他跟我说，他的太太和孩子也都死了，他让我赶紧离开这里，说这里有细菌。于是我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小土丘。从土丘往四周看，整个广岛都成了废墟。成百上千的人都不知所措地在跑，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伤痕累累。大多数头发和眉毛都没了，还有一些人因为疼痛抬着自己的手，更有人边走边呕吐。好多人还都是赤身裸体，每一个人都耷拉着脑袋流着泪。”
　　
　　惠子讲到这里，表情非常痛苦。
　　
　　“唉，我不知道美国人为什么要动用核武器。”恵子接着又说，“从此我成了孤儿，我每天都在医院里煎熬度日。我想我的亲人，我想我的学校和老师，想和我一起曾经玩耍的伙伴。后来我长大，工作了，我发现好多人被查出白血病。我也是病病歪歪。”
　　
　　恵子说完，双手捂住了脸颊。
　　
　　怪物问她：“你知道美国人为什么要投下‘小男孩’？”
　　
　　这个日本老太太就说：“后来我才知道一些事情。我知道中国有一句俗话，叫狗急了也要跳墙。如果当年我们不去珍珠港，我们的统治者不那么骄横跋扈，那么我想美国人也不至于那么傲狠吧。”
　　
　　“你们把邻国人不当人，还杀害和欺凌了许多老百姓和妇女们。”
　　
　　“我们应该谢罪，应该道歉，也应该赔偿。但愿被我们伤害的国家不再怨恨日本人。友谊万古长青，仇恨永远泯灭。”
　　
　　“你在人间活这么长时间也是上帝的施舍啊。”
　　
　　“感谢上帝！感谢真主！”老太太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架，“我没有杀戮过，也没有作过孽，我来到这里我想上帝还是会保佑我的吧。”
　　
　　“一个人从出生到离世，中间会有许多坎坎坷坷，也会有许多磕磕绊绊。自然界的灾难无可预知，人为的灾难却可以避免。往往有些人，他们螳臂挡车，以卵击石。比如矮个子，本来可以练体操，却偏偏要去学投篮。练体操的也一样，能翻几个跟斗，却偏偏要去走钢丝。你们日本人，只有自知之明才能摆正位置啊。”
　　
　　怪物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那头酣睡的北极熊。而后，他又举起右手一挥，那个一直在颤抖着的怪异小男孩瞬间消失了。
　　
　　最后怪物说：“我总以为在各种生物中蛇是最狡猾的，但没想到人比蛇还要狡猾。蛇你不去碰它它不会咬人，而人你不去碰他他也会咬人。早知道这样，上帝不该让亚当和亚娃出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