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无风起幽火，碧海夜夜心 (第1/2页)

月中，一月总有一月圆。天静无风，无法乘风而来。就踏着树林的新泥，一步一印去望月之坡望月，等师妹。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如此妙夜，佳人团聚，方解相思苦。相思苦啊，想一个人两年零三个月，是何等的苦啊？虽然她的影子已烙印于心，可见到真人的模样，是不一样的滋味。只因这心里的是过去的她，想念的是现在与未来的她。
　　
　　妙夜。佳人。静候。
　　
　　陈观生斜卧山坡，枕着手臂，眼望忘忧草。一面看着，一面想着迷雾中走出来的小仙女儿。
　　
　　他额头火焰，此刻不语。
　　
　　即使离火精说了讨厌话，陈观生全当没听见。幽静混杂心中等候的焦虑，让人难受又欢快！难受是想立刻见面，欢快是始终会见面。
　　
　　如此，夜妙不可言。夜如此漫长，眼巴巴等了一晚。露水把麻衣全部濡湿，水珠挂满了眉毛，就像珠帘。陈观生坐直身体，一脸茫然。
　　
　　师妹居然没来？
　　
　　来了一百二十个月圆夜的师妹，这个月圆夜没来。和过去一百二十个月圆夜一样的月圆夜，魂牵梦萦的师妹没来？
　　
　　陈观生站起来，在山坡上来回踱步。月亮已被晨光淹没，远处的白云燃烧，温暖的晨光沿着地平线挪动。
　　
　　陈观生的眼神黯淡，两年三个月没见的思念，如黄河决堤一溃千里。陈观生背着手，踏着云靴，踩着青青葱葱的草地。草叶被踩低，复又弹起。他来回踱步，来回踱步。
　　
　　直到了午后，他才悻悻离开，仿若心死。他知道，一个月夜没来，下个月夜也不见得来。除了这棵不是长生药的忘忧草，师妹为什么要来？离开朦胧中的月宫，长途跋涉，来这贫瘠之地见陌生人吗？
　　
　　这二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楚楚究竟去了哪里？
　　
　　陈观生失魂落魄，一步一步回到混元殿，迎头碰上冷冰冰的大师兄。大师兄喊住观生，观生停下，身体转向夏恒，头朝下。
　　
　　大师兄举举手中的戒尺，往手心敲了敲，发出令人胆寒的撞击声。
　　
　　陈观生置若罔闻，木讷地伸出手掌。
　　
　　啪。戒尺举到天上，重重摔下。
　　
　　陈观生的手如同麻痹般，没一点痛楚。再也不能在月圆之夜见到师妹了？后面的一百八十年那么多的月圆之夜，再也见不到师妹了。
　　
　　陈观生嘴角露出一撇怪笑，脸角撕扯，如同鬼魅。
　　
　　大师兄打了三下，发觉陈观生被打得惨烈地笑出来。他的后背一阵发冷，这是着魔了吗？
　　
　　着魔也把魂打回来。大师兄咬咬牙，戒尺举得更高，打下去更狠。打到第十下的时候，夏恒一鼓作气把戒尺猛然举起，发现手里抓了个空。他定睛一看，戒尺牢牢抓在陈观生手里。陈观生举头邪魅一笑，道：“十下，不多一下，不少一下。”
　　
　　夏恒尴尬点点头，陈观生的邪性让他心头发毛。陈观生右手手心朝上反握戒尺，左手也举起，双手端正地举戒尺过头顶，弯腰。
　　
　　夏恒鼻子哼了一声，胡乱抄走了戒尺。他瞄见戒尺上的手印，那是观生刚刚握出来的。戒尺虽不是神兵利器利器，也是专为惩戒仙人打造，玄铁锤进寒冰铁，那是仙界规矩的化身。没想到陈观生举重若轻的一握，戒尺就皱了。
　　
　　他是怪物吗？刚刚发了性，岂不是要掀了混元殿的屋顶？逆来顺受的小师弟，什么时候有了通天彻地的神通？
　　
　　夏恒心里发毛，他叫住灰头土脸，没头苍蝇似的陈观生，问道：“师弟，刚回来个十几天，怎么灰头土脸的？谁惹着你了？”
　　
　　陈观生的眼睛没有生气地看向大师兄，有气无力道：“大师兄见识广，月宫晓得怎么去吗？”
　　
　　“月宫常年门庭紧闭，除非有法令，否则越不过山门的。”
　　
　　“我就知道……”陈观生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你要见张楚楚，却不是进月宫。”
　　
　　观生转身，抬眼讶异地望向夏恒。大师兄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师兄卖着关子道：“想知道吗？”
　　
　　“想。”
　　
　　“真的想知道，我告诉你。张楚楚在天庭。”夏恒食指朝上，往混元殿的穹顶指了指。
　　
　　“天庭？”
　　
　　“没错，九重天银河边的天庭。南天门可比月宫门难进……”
　　
　　“师妹，怎么不打招呼就进了天庭？”
　　
　　夏恒听到陈观生小声嘀咕，不悦道：“师弟，听我把话说完。去年石榴花开，天庭派人到月宫选宫娥。张楚楚样貌百里挑一，想登天还不一步登天。不是我说啊，天庭里到处是得道仙人，被选做了道侣，保得千年平安。张楚楚就是奔着这千年道行去的吧。”
　　
　　“那未必。千年道行，怎比得上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教我说，这世间最好的并不是活得久，而是活得有趣。师妹怎么可能不懂得这道理？”陈观生揉着手掌，缓缓说道。
　　
　　夏恒眯着眼打量师弟，倒真瞧不出畏畏缩缩的师弟有如此觉悟，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缘造化。你不稀罕，有人稀罕，谁不挤破脑袋进这洞天福地？就别想上天庭去了，南天门的金甲天兵，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你。好好参道修法，来日方长。”
　　
　　“还有个主意，丹府正在收精于控火术的火童。我们这些人也就陶陶师弟有长进。他的控火术在整座青羊道宫里也是数得上名的。你就求他登天庭打探楚楚的消息，指不定茫茫天庭，也能问出个究竟，只是这机会太渺茫了……”
　　
　　夏恒摇摇头，碎碎念起来。陈观生听到此处，才知晓了师妹的去处。虽登天难，但终知那天在天处，离地万丈终有尽头。只要不死不忘，有一面可见，无论何时何地总有盼头。
　　
　　陈观生心中欢腾，对大师兄说：“师兄，谢谢，我晓得了。”他举起袖子，把敞开的袖子绑到手臂上，摸摸光亮的光头。离混元殿，往藏经阁去。
　　
　　藏经阁内，陈观生阴阳怪气道：“离火不是凡火，也是火。火有一种两种三种，每种都有它的好处。假如真没用，那就不能叫火，要叫没用。”
　　
　　离火精冷哼道：“明明知我是神火火，偏要考究烧烤的法术。离火一灼鸡翅膀，顷刻间化做齑粉。怎么算吗？”
　　
　　“我要一月速成控火，你个火精，不会控火都不会吧？”
　　
　　“那凡火自然听命与神火。我是火中贵族，驭火术还不简单？”离火精一脸倨傲，它口中吐出一小团一吹即熄的火焰。火焰飘飘忽忽丈外，忽化作丈八长的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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