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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三大宗姓(2)

15 三大宗姓(2) (第1/2页)

出面
  
  刘宝家的身后,跟着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雷镔力和李理。
  
  刘宝家风尘仆仆,穿了一件破烂的军大衣,大衣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上面还有枯草和雪泥,一看就知道在雪地里打过滚。脸上胡子拉碴,而且眼窝深陷,应该是几天都没有睡觉了。
  
  再看雷镔力和李理,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一身破烂的军大衣,雷镔力头上还顶着几根草,李理胸前也湿了一大片,三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也不知道三人是怎么混进了高干病房,以三人现在的形象,平时连医院的大门都别想进来,能混进高干病房还没人拦着,也不简单。
  
  一见三人的形象,温琳“扑哧”一声就笑了。小妹却没笑,目光深沉了几分。
  
  关允也没笑,眼眶顿时湿润了。刘宝家三人落魄如斯是为了什么,为了谁,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和刘宝家三人一起长大,太了解三人的脾气了,听说他受伤严重,又是被王车军背后下的黑手,三人一怒之下,不找王车军算账就不是关允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但王车军狡猾如狐狸,不知道躲藏到了哪里,有人说王车军躲在西边的邻县,也有人说躲在东边的邻县。李永昌在孔县经营多年,在周围几个县都有关系网,王车军狡兔三窟,孔县周围四五个县,哪里都可以去,想必刘宝家几人为了追查王车军的下落,在周围各县转了一个遍!
  
  兄弟情谊,山高水深,不必多说什么,只看刘宝家三人的狼狈就知道他们是怎么的风餐露宿,听到一个消息之后就又连夜赶路,雪后的县级公路路况有多差,关允心里有数,相信三人不知摔了多少跤。跑了多少冤枉路,又遇到过多少次生死险情,三人才一路追到了黄梁!
  
  一世情,两兄弟,关允下床,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刘宝家、雷镔力、李理的手,只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刘宝家见关允的憔悴和伤痕,挺大的汉子顿时惊呆了,哽咽说道:“关哥,哥儿几个没本事,没抓住王车军,让你遭罪了。”
  
  “关哥……”雷镔力个子最高,泪却流得最多,“我对不住你。”
  
  “关哥……”李理瘦了几分,平常最爱干净的他,头发乱得跟杂草一样,“没能保护了你,是兄弟们无能。等找到了王车军,一定废了他。”
  
  几个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谊,让场中的气氛无比凝重。温琳才意识到刚才笑得太不是时候了,忙闭了嘴,又被刘宝家三人和关允的感情而感动,红了眼圈。
  
  母邦芳见状,轻轻咳嗽一声:“是不是王车军下的黑手,以公安机关的调查结论为准,不要私自去报复。宝家、镔力、李理,你们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虽然三人号称无敌组合,在孔县相当嚣张,但在母邦芳面前,老实得跟好孩子一样,不敢有丝毫造次。
  
  “宝家、镔力、李理,你们先找地方住下,不要乱跑,我还有事情要找你们。”关允听刘宝家一说,就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王车军在黄梁,不管他躲在哪个地方,在孔县正在最后洗牌的紧要关头,他肯定会在暗中关注和捣乱。
  
  关允有办法引蛇出洞,抓他个正着。
  
  刘宝家以为关允没听清他的话,又急急强调说道:“关哥,王车军就在黄梁,你说该怎么着……”
  
  “不怎么着,先不管他。黄梁这么大,你能找到他藏在哪里?先住下,养好精神再说。我估计明天就能出院,出院后,再看好戏。”
  
  关允既然这么说,刘宝家和雷镔力、李理一点头,三人就老老实实地转身出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和关母打招呼。
  
  “爸妈安排好了住宿没有?”见刘宝家听话地走了,关允才放了心。三个兄弟为他付出的一切,他很感动,但不能因小失大,为了收拾王车军而搭进去自己的前途,就得不偿失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关主任不用担心,到了黄梁,这点儿小忙我还能帮得上。”冷舒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她微有局促和紧张,或许也是被关母刚才的气势镇住了,小意的样子让她更显清新。
  
  “本来我说由我来安排,冷姐姐非不让,说到了黄梁就得她来安排,我一想也是,就不和她争了。”瓦儿小大人一样说话了,“关哥哥,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有冷姐姐在,伯父、伯母到了黄梁就跟到家一样。”
  
  关允呵呵笑了:“谢谢冷舒,谢谢瓦儿。”
  
  瓦儿只笑,不说话,冷舒摆摆手说道:“不用谢我,关主任,太客气就不好了。”
  
  “在外面就叫我关允,要不叫我关哥也行,一口一个关主任,太生分了。”关允有意拉近和冷舒的距离。冷舒也确实对他还不错,一直陪在他身边,还十分照顾他的父母,不管冷舒是因为冷枫或冷岳的关系对他好,还是别的原因,他都要领情。
  
  “嗯,关哥。”冷舒听了关允的话,笑逐颜开,“关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母邦芳见关允这么受欢迎,也心满意足地笑了。
  
  不一会儿,关成仁从外面回来了,拎了几瓶罐头,全是关允爱吃的糖水罐头。父爱如山,虽然关成仁话说得少,但一举一动还是表现出对关允的疼爱。
  
  又说了一会儿话,关允见父母累了,就让温琳带他们去休息:“爸、妈,你们先休息一下,没什么事情,明天就回去吧。我明天就能出院,可能在市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什么时候回孔县还不一定。你们也看到了,我没事。”
  
  “不行,再等两天再回去,你现在的情况还不好说。”关成仁不放心地说道。
  
  “明天就回去,关允既然没事,我们留下来只会妨碍他。”母邦芳不容置疑地说道。
  
  关成仁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那就明天一早回去。”
  
  父母争论了一辈子,每次都以老妈的胜利而告终,关允早就习惯了二老之间不算争吵的争吵,就笑着说:“不要耽误了学生,快放寒假了,要加紧复习功课了。”
  
  一提学生,老爸就归心似箭了:“就是,明天一早就回去,落了不少课。”
  
  小妹悄悄朝关允竖了竖大拇指,对关允的手法表示赞赏。关允笑了:“小妹,你要好好学习,争取明年也考上京大。”
  
  和家人在一起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关允送走了家人,心中也是微有失落,好在还有瓦儿和冷舒陪他。温琳虽然也想留下,但她还是很懂事地随关父关母一起走了,照顾关父关母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关允看出了温琳的心事,想安慰温琳几句,但人太多,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只好看着温琳依依不舍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关允、瓦儿和冷舒。冷舒又坐在一旁静静地为关允削苹果,她十指尖尖,轻柔而轻快的动作颇有美感。
  
  瓦儿累了,斜斜地靠在关允的身边打瞌睡,关允不忍吵她,就由她压酸了胳膊。恍惚间,病房内静可听到几人的喘息声,仿佛时光停止了流动,关允静卧床上,瓦儿如小猫一样伏在一边,冷舒静坐一旁,只细心地削一只苹果……难得的温馨怡人的时光。
  
  就连关允也将市委纷乱的局势抛到一边,不再去想,只想享受片刻的宁静。其实他知道,此时的市委不一定会有多大的动荡。
  
  一个念头闪过,老妈怎么会知道京城三金,真是奇了怪了。又一想,金一佳去了哪里?才想了一想,就一阵困意袭来,关允不知不觉睡着了。
  
  关允是酣然入梦了,金一佳却步履匆匆来到了市委,在市委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夏德长。
  
  夏德长精神状态不错,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一见金一佳就说:“一佳,你来得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姨父,夏莱怎么还联系不上?”金一佳没接夏德长的话,她有点担心夏莱。
  
  “夏莱不会有事。”夏德长喜形于色,先不管夏莱的问题,又说,“孔县的盘子马上就要定了,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利用冷枫迫切想要坐上县委书记宝座的心理,从他身上榨取更大的政治利益。一佳,你对政治问题一向有见解,而且最近一直在孔县,你说说看,应该从哪方面下手才能让冷枫妥协?”
  
  金一佳愣住了,直直地看了夏德长半天,冷冷地冒出一句:“姨父,夏莱已经有四五天没有消息了,你不关心她,就只关心你的政治利益,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夏莱的人身安危?”
  
  夏德长一脸愕然:“夏莱大活人一个,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是去暗访什么旅游黑幕,她之前也说了,可能要一周不联系……一佳,你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金一佳没来由心中一阵厌恶,再也不想听夏德长说什么了,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姨父,再见。”
  
  离开夏德长的办公室,金一佳心中有说出来的憋闷,匆匆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人身上,站定一看,正是冷枫。
  
  “冷县长。”金一佳突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
  
  幕后人物
  
  冷枫站住,微一点头:“一佳,有事?”
  
  金一佳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个角落,示意说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冷枫也不多说,当前迈步走了过去,金一佳紧随其后,来到市委大院平常少有人至的石亭中。石亭还有残雪未消,也没法坐下,二人就站着说话。
  
  “孔县下一步,会是一个什么局面?”金一佳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心里所想,而是先试探地抛出了一个难题。
  
  冷枫多少猜到了金一佳和他对话的本意,说道:“市委还在开会研究,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现在形势很复杂,一言难尽。”
  
  金一佳点了点头,犹豫一下,想起夏德长迫切的神态,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县长,刚才我和夏德长见面了。”
  
  “哦……”冷枫并不多问,只是静等金一佳的下文。
  
  “夏德长问我,怎样才能让你妥协?”金一佳一狠心,说出了实情。
  
  “夏部长刚刚找过我了,和我谈了半个小时,还和上次在省城见面一样,没有达成共识。”冷枫微微点头,“谢谢你的提醒,一佳,我和夏部长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不一致,他想要的不是我妥协,而是让我放弃原则。而我的原则就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
  
  “我希望冷县长能留任孔县,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不会推辞。”金一佳在亲情和事业的选择上,向事业倾斜了几分。夏德长对关允看不过眼也就算了,对夏莱也是不闻不问的态度,让她无法容忍。
  
  “谢谢你,一佳。”冷枫点点头,起身就走,“替我转告关允,让他安心休养,孔县变不了天。”
  
  冷枫的话,铿锵有力,透露出毫不妥协和必胜的气势。
  
  望着冷枫宽厚的后背,金一佳蓦然一惊,才发现,冷枫的后背比他正面更有霸气!
  
  走出市委大门的时候,金一佳注意到有一辆省委牌照的汽车正好开进了市委,不由心想,一个小小的孔县,还真是牵动了各方神经,省委出动了一个夏德长还不算,又有哪个高官亲临市委了?
  
  黄梁市委,真是热闹了。
  
  但冷枫真能留任孔县吗?冷枫留任与否,对金一佳在孔县高效农业的投资布局至关重要。她虽然相信冷枫的手腕和背景,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拿出电话拨通了京城。
  
  “爸,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说吧闺女,有什么事情要和老爸探讨。”电话里传来金一佳熟悉的亲切平和的声音。
  
  “爸,孔县现在的局势到了一个节点,我看不透,你帮我分析分析……”金一佳将孔县现在的局势和市委的动荡,一五一十地说了。
  
  电话一端沉默了片刻,问道:“夏德长真去了黄梁?”
  
  “我刚才都见他了。”金一佳气犹不平,“姨父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失望。”
  
  “不许评价长辈。”金父威严地制止了金一佳,“夏德长再怎么着也是你的长辈,你不够资格评判他的为人。就事论事地说,他插手孔县局势的出发点是对的。他在省委的局面很被动,调到燕省的一步,是迫不得已的安排,如果他不能尽快打开局面,他想在燕省的一任上有所作为,就很难了。”
  
  “他就不该来燕省,老老实实在京城等机会多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位子,可不好等,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谁都会动心。夏德长平生又最爱玩弄权术……咳咳,最爱弄险,他迈出这一步,也需要很大的勇气,走的不是寻常路。”
  
  “爸,我是在问你能不能出手拉冷枫和李逸风一把。”金一佳焦急难耐了,“不想听你长篇大论地分析夏德长在省委的局面。”
  
  “闺女,任何人做事情都有出发点,也都和自身环境有关,夏德长为什么要借机拿捏冷枫一把?还不是想让冷枫为他所用?不过要我说,他打错算盘了,冷枫虽然是冷家弃子,但也不会任由别人摆布。你还说要我拉冷枫和李逸风一把,不用,李逸风和冷枫背后的力量,已经联手了。”
  
  “真的?”金一佳一时震惊,她虽然不太清楚李逸风和冷枫各自背后的力量都有多么深厚,但也知道李逸风和冷枫的后台不是同一阵营。能意外联手,可见有人做得太过分,天怒人怨了。
  
  “本来我想劝劝德长,不要太冒进了,后来一想,当初他非要空降到燕省,我都没有劝住,现在再劝,他更听不进去,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如果德长知道,正是他的出面才促成了李逸风和冷枫背后力量的联合,他肯定会后悔去了黄梁。听说,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派出一个代表前往了黄梁市委。”
  
  “啊?我刚刚在市委门口看到一辆省委的汽车,难道是……”
  
  “好了,不说了,你忙完孔县的事情就赶紧回来,要是再不带来一个男朋友,到时你妈再帮你安排相亲,别怪老爸不替你打掩护。”
  
  “知道了,爸。”金一佳拉长了声调,语气温柔了许多,“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一个乘龙快婿。”
  
  “我当然相信闺女的眼光。不说了,我还要去一趟办公室,走了。”
  
  金一佳喜滋滋地合上了手机,原地不动想了一想,又自得地一笑,转身走了。
  
  当金一佳的身影走出市委大门的时候,从省委来的专车已经停在了市委后面灰色常委楼的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人,灰色上衣,黑衣裤子,瘦而干练,年约四十七岁。他一下车,冷岳就匆忙而恭敬地迎了过来,微微弯腰致意,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来人微一点头,并不说话,冷岳就头前带路,引他绕到后面,从一条平常闲人免进的通道上了小楼。
  
  省委神秘人物到来,既没有迎接的排场,甚至连市委一号二号都没有出面,不知是神秘人物的分量不够,还是有意低调安排。
  
  小楼二楼,市委书记办公室,蒋雪松正愁眉不展地喝茶,他告诉师龙飞除非有重大事情,否则谁来也不见,尽管已经关紧了房门,但刚才和呼延傲博的争论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真烦!
  
  蒋雪松在黄梁市委书记任上三年,一直给人儒雅的形象,凡事举重若轻,从来不徐不疾,即使最初来黄梁时被人当面顶撞,也未曾发过一次火。
  
  但今天,蒋雪松失控了,控制不住地发火了,他一扬手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方易砚。
  
  易砚产自燕省易州县易水河畔,以石质细腻、工艺精湛著称,易水河,正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易水。蒋雪松打碎的易砚是他以前最得意的一个门生外放到易州县担任县委书记时,特意请当地名望最高的工匠精心雕刻而成,一条蓄势腾飞的巨龙脚踏祥云,雕工一流,质地一流,是他的最爱之一。
  
  如今一怒之下被他扬手打碎,尽管是盛怒之下,还是不免心疼。
  
  文房四宝是古代文人的最爱,放在书房之中,各归其位,随时可以供主人挥毫泼墨。如果文房四宝都放对了位置,用起来就顺手,用得顺手,才能将胸中的锦绣文章挥洒在方寸之间。一个班子的人事配备也是同样的道理,身为班长,只有班子成员都用得顺手,才能下好黄梁市的一盘大棋。
  
  可惜的是,身为班长,蒋雪松直到今天才悲哀地发现,三年了,整整三年的任期,他还没有下活黄梁这盘棋!
  
  想当初刚刚上任黄梁,他踌躇满志,原以为以他的手腕执掌黄梁,必能半年打开局面,一年站稳脚跟,两年后调整人事,三年定下大局,任期最后两年敲定他对黄梁的整体规划。然后,留下名声带走政绩,从而让黄梁市成为他的发迹之地,让一枕黄粱的传说在他的身上美梦成真!
  
  不承想,他步步为营精心设局,三年间,虽说有过波折起伏,但一切还算顺利,眼见如果最后两年可以顺利推动他的大计,那么他的黄梁一任就算大功告成了……却因孔县的问题而节外生枝!
  
  难道说在孔县问题上,他用力过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蒋雪松不肯承认他的失败,三年了,在和呼延傲博的无数次明里暗里的交手中,他一直稳居上风,怎么可能在标志着他和呼延傲博谁主沉浮的关键一战上失利?
  
  呼延傲博主张冷枫就地接任孔县县委书记,他不同意。如果不是冷枫,孔县的局势也不会失控,正是冷枫的固执才让他掌控孔县的计划败北,他能让冷枫顺利全盘接手孔县?休想!而且李逸风为冷枫完全荡平了障碍,冷枫接手的话,孔县有可能会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但以呼延傲博为首的数名常委,联合向他施压,坚持认为孔县县委书记一职,必须由冷枫接任。甚至就连一向在许多大事上持中立立场的崔同,也坚定地支持冷枫。形势大有失控的迹象,作为市委一号的权威,有可能完全葬送在冷枫的任命问题之上!
  
  蒋雪松几乎要出离愤怒了。
  
  “咚咚!”师龙飞轻敲两下,推门进来:“蒋书记,我刚才看到楼下停了省委三号车。”
  
  “什么?”蒋雪松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去向已定
  
  由于起身过急,茶杯被衣袖带动,精美的茶杯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溅起的茶水洒在了脚上,烫得蒋雪松差点惊叫出声。
  
  还好,他控制住了情绪,只是微微一皱眉头,不理掉在地上的茶杯,又坐回了座位:“你没看错?”
  
  虽然蒋雪松对师龙飞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不满意,就连师龙飞敲门的声音也让他觉得不够标准,但在没有挑选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秘书之前,师龙飞还必须跟在身边,况且师龙飞对他也算尽心,就是能力有限,除了尽职尽责之外,在他眼中再无优点。
  
  或许,师龙飞担任一个生活秘书最合适。
  
  “没看错,省委几号坐哪个号码的专车,我还是能记得清楚。”
  
  蒋雪松无力地挥挥手:“你先去吧。”
  
  “蒋书记,要不要先收拾一下茶杯?”师龙飞小心翼翼地请示。
  
  蒋雪松微露厌烦之色,摆了摆手,连话都懒得再说一句。师龙飞会意,悄然退了下去。
  
  他就是不喜欢师龙飞这一点,明是有眼色,其实还是不够机警,在领导心烦意乱的时候,非要收拾什么茶杯,不是添乱嘛?
  
  蒋雪松来到窗前,向下一看,心中顿时一凉,楼下停着的正是省委三号的专车……但省委三号怎么会无声无息地现身黄梁市委?
  
  身为市委书记、市委班子的班长,最大的权威不是一言九鼎,也不是牢牢地掌握住市委的局势,而是作为省委派来主持黄梁全面工作的地方大员。他的一言一行其实是代表省委在执掌黄梁,也就是说,他和省委的关系要比班子里任何一人都更密切。
  
  省委有任何风吹草动,有任何关于黄梁人事方面的调整,有任何省委领导要来黄梁视察工作或是私人走动,他都要比别人抢先一步知情!
  
  但省委三号的专车出现在了黄梁市委,他不但事先毫不知情,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人通知他一声,竟然是……竟然是师龙飞看到了专车才知道省委三号人物莅临黄梁,这是何等惊人的大事!
  
  省委领导人到市委,不但事先没有通知市委书记,到了之后,也不和市委书记第一时间会面。蒋雪松心底蓦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官场中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知情权,知情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政治地位!失去知情权,就是失去政治地位的开始。
  
  今年黄梁市的冬天,真是寒意袭人。
  
  一个班长,上,不能第一时间知道省委的动向,下,不能让副班长跟随脚步,不能让整个班子服从指挥,就是两重失败。蒋雪松第一次失去了自信,没来由一阵心慌,难道说一个小小的孔县也会成为他的滑铁卢?
  
  又想起冷枫的固执和关允的才华,蒋雪松告诫自己,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不管怎样,他也要从冷枫身上找回平衡,就算阻止不了冷枫就地扶正,也要从冷枫身边夺走关允,让关允为他所用。否则,冷枫主持了孔县全面工作,又有关允相助,还不得把孔县经营得密不透风?
  
  还有,在县长人选上,他也要安插自己人,不能让冷枫一枝独秀……蒋雪松还是想不通一点,呼延傲博不遗余力地维护冷枫倒也说得过去,没听说崔同和冷枫有什么关系,崔同怎么又力挺冷枫了?
  
  难道是因为关允的缘故?
  
  想起关允初来黄梁市就惊动了崔同亲自打电话安排高干病房,蒋雪松就更坚定了要调关允到身边的想法。他果然没有看错关允,这个年轻人是一个人才,或许不久的将来还会成为一个人物。关允还没有真正地调进黄梁市委,就已经引起了崔同的关注,他才多大?如果真给他一方舞台,会不会成就黄梁市的第二个传奇?关允一遇风云便化龙,让他待在孔县,真是屈才了。
  
  不管夏德长如何反对他任用关允担任秘书,他是不管了。如果关允的到来能成为他和三大宗姓之间的新桥梁,能争取到崔同的支持,他任期最后两年的大计,也许还有可能顺利实施。
  
  崔同……蒋雪松眯起了眼睛,想不明白,崔同怎么就对关允特别关注了呢?
  
  “蒋书记。”
  
  门外突然传来了冷岳的声音。
  
  蒋雪松应声说道:“进来。”
  
  冷岳进来,斟酌一下说道:“蒋书记,省里来人了。”
  
  一句话说得蒋雪松心头大跳,省委来人,不是他最先得知,也不是呼延傲博最先接待,却是市委秘书长冷岳出面。联想到冷岳除了黄梁市委秘书长之外的另一重身份,他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就问出了口:“哪位领导大驾光临黄梁,怎么也不事先通知市委一声?”
  
  “说是私事,不想惊动市委。”冷岳恭恭敬敬地回答。
  
  “领导有什么指示?”
  
  “想请蒋书记过去见个面。”
  
  “好。”蒋雪松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领导在你的办公室?”
  
  “是。”冷岳神情依然恭谨,“领导正好托我办一点儿私事,就直接到了我的办公室。”
  
  “哦。”蒋雪松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声,起身出门,朝冷岳的办公室走去。
  
  省委三号是省委副书记齐全,蒋雪松和齐全的关系说不上好,也不能说坏。既然是三号车,车上必定就是齐副书记了,蒋雪松就没有多想,来到冷岳的办公室门口,故意放慢了脚步,冷岳就快步绕过蒋雪松,轻轻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淡定,平和,不徐不疾,流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声音不大,却让蒋雪松大吃一惊,怎么不是齐副书记的声音?刚才和冷岳一番对话,都没提领导的大名,是觉得既然坐三号车,肯定就是三号人物齐全,怎么会不是齐全本人?
  
  谁敢越级坐三号专车?
  
  推门进去,蒋雪松看到坐在冷岳座位上那瘦而干练、四十七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时,一时惊呆了,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坐省委三号的专车以私人的名义来市委,而且还是在眼下的节骨眼儿上,施施然坐在了冷岳的办公室里?
  
  不过,蒋雪松毕竟久经官场,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环节,眼前之人肯定是为了冷枫的事情而来,否则他不会坐在冷岳的办公室里。但他又特意坐了省委三号的专车,而省委三号据传是李逸风的官场引路人,言外之意就再明显不过,他一人现身,等于身兼两大重任,一是为了冷枫的前途,二是为了李逸风的下一步。
  
  蒋雪松心中喟叹一声,终于还是惊动了省委高层,孔县的事情终于还是被扩大化了,没有将孔县的事情控制在黄梁市的范围之内解决,就是他的无能。
  
  “蒋书记,我不请自来,你肯定不会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了?”来人站了起来,脸露微笑,主动和蒋雪松握手,“我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孔县出了事情,听说市里正在研究孔县的班子调整?希望我没有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
  
  冷岳悄悄退了出去,还掩上了房门。他一出门就拿出了电话,压低声音说道:“人到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冷枫的声音:“几成把握?”
  
  “十成!”
  
  “是不是太乐观了?蒋雪松会让步?”
  
  “再不让步,就是看不清形势了。”
  
  “好,我等最后结果。”
  
  冷岳迟疑一下,没有忍住心中的疑问,“你什么时候回京一趟?也许认个错,做做样子,就会有缓和的余地,你的处境也不会这么被动了。你看现在,在县处级的调动就这么麻烦,怎么迈入副厅?”
  
  “回京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方便谈这个。”冷枫沉默了一会儿,“不管怎样,谢谢你。”
  
  “跟我就不要客气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在黄梁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下一步已经定了,不是回省就是回京,大概半年后。”
  
  冷枫和冷岳的对话,以及市委动荡之中新增加的变数,关允一梦到下午,自然不得而知。他人在黄梁,有没有做黄粱一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当他一场大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睁眼一看,冷舒不见了,瓦儿也不见了,只有金一佳坐在一旁。
  
  “你醒了。”金一佳递上了热水,“你睡得真香,外面就算打仗估计你也醒不了,真佩服你,现在这么紧张的关头,你还能呼呼大睡。”
  
  “不睡又能怎么着?现在我无权无势,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还不如做一场春秋大梦。”关允喝了水,精神状态大好,“瓦儿和冷舒呢?”
  
  “冷舒去陪你爸你妈了,她想尽尽地主之谊,瓦儿陪李逸风回省城了。”
  
  “瓦儿走了?”
  
  关允一惊,瓦儿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又一想,立刻想通了:“李书记的去向定了?”
  
  “算你聪明,总算想到正题了,不是只关心你的瓦儿妹妹为什么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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