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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大会

英雄大会 (第2/2页)

方待跃起,又一名黑衣人手提鬼头大斧劈下,楚梦琳举剑上挡,但剑终不及斧之沉重,从中断折。那黑衣人眼看着就要得手,忽见四周兄弟身子晃了几晃,口吐白沫,扑地倒了,大惊失色道:“臭丫头,你使什么妖法?”楚梦琳自知适才并非自己所为,仍是笑嘻嘻的道:“你主子是谁?不说的话,我可要念咒啦!叽里呱啦,哇哇噜噜……”
  
  她随口乱嚷,那黑衣人却果真面容一僵,嘴角鼻孔涌出黑色血迹,身子朝着她栽倒下来,到了半空忽然顿住,给人拿住后心甩出。楚梦琳这才看清他身后之人竟是纪浅念,见她手中握着块帕子,微微一笑,将衣袖向自己伸出。楚梦琳不愿受她相助,双手在地上一撑,借力纵起。身在半空忽感一阵异香袭到,胸腑一空,落地时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明知这是有意示威,怪自己不领她的情,瞪了她一眼,低声骂道:“阴魂不散!”
  
  纪浅念却似全没听到一般,淡淡笑道:“我说梦琳,这些朋友是哪条道上的啊?敢来祭影教大小姐头上动土,那不是找死么?”楚梦琳拍了拍身上灰尘,冷哼道:“我正想问,你已经出手了,我可没那能耐,也没兴趣同些死人对话。”
  
  纪浅念笑道:“好好好,算我狗拿耗子,我不过是看到妹妹对付这些无能鼠辈十分吃力,这才随手助你。”楚梦琳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纪浅念笑道:“是么?刚才也不知是谁,差点便给斧头砍了。”
  
  楚梦琳无言相辩,转身要走,纪浅念笑道:“妹妹留步,我有好东西给你瞧。”楚梦琳难耐好奇,不疑有他,刚转头但见纪浅念手中帕子晃动,一团绯雾散开,眼前金星乱舞,两耳轰鸣,神志渐消。纪浅念托住她腰,让她顺着树干滑下,坐倒在地,才走到湖边娇声唤道:“陆公子,你上来吧,又不是小孩子,躲在水底玩捉迷藏么?”
  
  陆黔下湖后不久,远远看到一群黑衣人现身,担心牵连到自己,忙矮身没入水中。好在那群人目标只是楚梦琳,就在他以为已然脱险时,没料到纪浅念竟会节外生枝,当下屏息不动,只盼她自行离开。
  
  纪浅念又道:“陆公子,你说我们五仙教中的毒厉害不厉害?这些黑衣人转眼便会腐烂为白骨,好生壮观,若是在湖中也下了毒,水势漫无边际,你就自己想想后果。你再不出来,我可要数‘一,二,三’啦!”
  
  这些话清清楚楚的传入陆黔耳中,骇得他魂飞天外,这女子话声虽娇嫩动听,却阴森森地透着三分邪气,生怕她说到做到,忙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上了岸,拜伏于地,说道:“小人陆黔,参见纪教主。”
  
  纪浅念见他发梢有水珠不住滚下,滴落满脸,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长袍,湿淋淋的紧贴在身上。轻轻搀他站起,笑道:“你这小跟班做得挺称职啊,这般任劳任怨,楚梦琳不领情,我倒要替你不值了。只是生死关头不够忠心,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不好,要是有人敢害我的心上人,我绝不饶他。但我那冤家嘛,嘻嘻,他不去招惹别人,人家已经谢天谢地啦。话说回来,他待我要是有你待楚梦琳一半的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陆黔嗫嚅道:“我……我……不是……我没有……”纪浅念笑道:“不是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她,不想要她?”翻手掏出个瓷瓶,伸到陆黔面前道:“我最爱见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就去办了她,她从此是你的人了,这叫做一劳永逸。”
  
  陆黔一阵脸红心跳,道:“就算得手了,事后她……还要杀了我的。”纪浅念笑道:“那时生米煮成了熟饭,她闹几天别扭,终究要服从的,总不见得让腹中孩儿没了爹。”陆黔对楚梦琳也不无好感,听她说得有理,迟疑片刻,伸手接过。
  
  五仙教秘药非比寻常,楚梦琳昏迷几日未醒,陆黔正得以日夜前行,总算赶回了落下的路程。此时途经荆溪,先去换上件栗色长衫,随即不慌不忙的寻客栈投宿,店中却是生意甚好,仅余一间空房。陆黔无奈之下,只得让楚梦琳睡榻,自己伏在案上打磕睡。直到次日申牌时分,仍是半梦半醒,忽听楚梦琳嘤咛一声,含糊不清的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黔困意顿消,上前扶她坐起,笑道:“你醒了?”楚梦琳按住额角,第一句便问:“我的镯子呢?你捞起来没有?”见陆黔一脸茫然,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我本也没指望你。我有些饿,你去找些吃的。”
  
  陆黔应着出去,心想莫非天意如此,在街上买来几个包子,转到一处墙角,环顾左右无人,从怀中取出瓷瓶,拔去木塞,心中仍是怦怦乱跳。正待翻手倾倒,突觉有人在肩上轻拍,大惊回头,竟是崆峒掌门阴沉着脸站在身后。他第一次做这见不得人之事,就给当场逮住,对方偏还是自己的长辈。登时羞愧无地,慌忙想将瓷瓶拢入袖中,但双手发抖,包子也一齐落地,讷讷叫道:“师……师伯……”
  
  崆峒掌门骂道:“干什么?你脑子进水了?色胆包了天,江冽尘和暗夜殒看上的女人你也敢动,活腻了是不是?”这话在陆黔听来正戳中痛处,想到南宫雪,叹道:“我……我就是为了想活命,这才间接害死了所爱之人,心里难受。”
  
  崆峒掌门面色登和,拇指一竖,赞道:“做得好,那当然是保全自身更为重要,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想玩女人,师伯带你去个好地方如何?”陆黔无精打采的道:“什么地方?”崆峒掌门淡淡一笑,一字字的道:“沉香院!”
  
  沉香院中莺歌燕舞,繁华依旧。对这天下第一青楼,陆黔闻名已久,也早有心前来长长见识。但他常年顶着正派弟子的身份,初次进入这等烟花之地,仍甚为局促不安,手脚也不知如何摆放。崆峒掌门却是轻车熟路,唤过一名丫鬟道:“如花夫人在哪里?”那丫鬟道:“老板娘在楼上歇息,不见外客。”
  
  崆峒掌门笑道:“我可不是外客,你去同她说‘故人来访’,再将这东西交给她,她便会知道的了。”说着将薄纸包裹的一物塞到她手中。那丫鬟将信将疑地上去通报,不多时转来回道:“老板娘有请。”态度恭敬不少,似乎已然知晓崆峒掌门身份特殊,当先引路,如花夫人坐在二楼雅间中,默默喝茶。那丫鬟通报一声,立即躬身退出,轻轻将房门掩起。
  
  如花夫人仍是端着茶杯浅酌,半晌才向崆峒掌门瞟了一眼,嗔道:“你个死没良心的,这许久也不来看我!”崆峒掌门上前单手环住她,笑道:“还在怄气?我这可不是来了么?前些日子碰到些麻烦,好不容易才摆平了。”见如花夫人仍是板着脸,又道:“我还受了些伤,险些便再也见不到你了。”如花夫人失色道:“你受伤了?给我瞧瞧伤在哪里,严重么?”说着忙动手解他衣衫,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崆峒掌门拉住她手贴在自己胸口,笑道:“有你牵记着,再重的伤也好了,但你不理睬我,我心里痛得很。”如花夫人已显露关心,无法再扮相佯怒,叹道:“谁让我自己愿意呢?你给我说,到底什么时候迎娶我做掌门夫人?待我飞黄腾达了,咱们的关系只怕还要重新考虑。”崆峒掌门笑道:“咱们能有多大本事,彼此可都清楚得很,你要怎么飞黄腾达,说来听听?”
  
  如花夫人甚是得意,道:“不知你可有听说,我这院里的韵儿姑娘,真不负花魁之名,勾搭上了皇上,已经封为皇妃啦!近日便要送几大车金银珠宝来孝顺我,还要接我进宫享福呢!”崆峒掌门笑道:“你进宫做什么了?给她的小阿哥喂奶?”如花夫人啐道:“亏你想得出来!”崆峒掌门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又指着陆黔道:“这位是我师侄,我特地带了他来给你捧场。”
  
  如花夫人笑道:“好说,好说。”拍了拍手,唤进一名丫鬟,吩咐道:“你去寻碧儿姑娘过来,好生服侍着这位公子。”崆峒掌门问道:“碧儿?是新来的姑娘么?容貌如何?”如花夫人笑道:“漂亮啊!我院里的姑娘哪有不漂亮的?”崆峒掌门笑道:“那就好,我这师侄眼界高得很,一般的姑娘他瞧不上。你给他们另开间房,咱二人在这里亲热亲热,叙叙旧。”
  
  如花夫人笑道:“这还用得着你说?”见陆黔双手扣着衣角,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将衣袖在他肩上拂过,笑道:“小相公,别紧张啊,我这院里的姑娘个个都是热情如火,包你满意。”陆黔面上更是一阵火辣。
  
  如花夫人见他这般情状,转向崆峒掌门笑道:“真瞧不出来,你这么个不正经的,倒偏生有这等老实的师侄。”崆峒掌门笑道:“只因你没听到过他讨好人家姑娘,那些话便是我对你,都觉说不出口。”
  
  如花夫人道:“为什么说不出啊?你我还有何……”话音未落,门板在三人面前轰然倒塌,一个翠绿衣衫的女子跌了进来,如花夫人于院中姑娘举止最为看重,斥道:“怎么就直闯进来?没见有贵客在场,你的礼数到哪里去了?”
  
  那女子哭道:“老板娘,对……对不起!”又见大批黑衣人把守住了房门,另几人入内翻箱倒柜,站在那女子身后之人显然是个领头的,手起刀落,从那女子右肩直劈至左腰,喝道:“不相干的人,统统给我滚出去!”如花夫人见他刀上正滴着鲜血,自己常年居于莺歌燕舞中,几时见过这般场面,拉住崆峒掌门衣袖,向他身后畏缩。
  
  另一名黑衣人道:“胡大哥,可不能轻易放了这几人去,万一他们就将那东西藏在身上带走,完不成任务,兄弟们脑袋都得搬家!”那胡大哥胡为沉吟道:“正是,来啊,给我搜他们的身!”陆黔怒道:“我看谁敢上来!我师伯是崆峒派掌门,江湖上朋友人人礼让三分,岂容得你们冒犯?”
  
  胡为冷笑道:“那便怎样?崆峒派掌门难道还能大得过皇上去?韵妃娘娘有令,命我等前来取回她的东西,将沉香院一干逆党斩尽杀绝!”崆峒掌门拂袖道:“如花夫人,原来你的韵姑娘便是如此孝顺于你,那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这可插不上手了。”
  
  如花夫人见这群人个个凶神恶煞,眼也不眨便杀了碧儿,自己又无利用价值,怎能指望他们刀下留情?死死拉住崆峒掌门手臂叫道:“不行,你不能走!我,我藏有一批财宝,你救我离开这里,我定当重重酬谢!”崆峒掌门展颜笑道:“人为财死,那可就另当别论了。我护着你走,让我师侄断后。”
  
  陆黔道:“你们要寻财宝,可不能少了我的份,没本钱的买卖,我向来是不做的。”如花夫人无奈道:“是了,小鬼头,定然忘不了你的好处。”崆峒掌门知道楼下定已被对方包围,发掌击裂窗格,抱着如花夫人纵出。
  
  胡为喝道:“别让他们跑了!”陆黔身形一晃跃上窗框,抬肘撞向一名黑衣人前胸,足下一勾,那人奔得急了,收势不住,倒地时前额撞上桌角。陆黔发拳又击左首之人面门,那人抬掌切他手腕,陆黔翻手拍其小腹,将他逼得退开几步。胡为怒道:“哪里来的逆贼?你想同朝廷作对么?再阻拦我们缉拿要犯,连你一并捉了!”
  
  陆黔拱手作揖,笑嘻嘻的道:“不敢,不敢,兄弟是豫亲王爷手下,大伙儿是自己人啊,想我大清国泰民安,当忌滥杀无辜,原应以和为贵才是。”胡为道:“我等只听命于韵妃娘娘,管他什么王爷,就是天王老子也差不动我们。”陆黔笑道:“胡大哥奉承兄弟是‘天王老子’,兄弟受之不恭,推之却又有愧,那就谢过了。他日如有要兄弟效劳之处,兄弟定会出力助拳。”
  
  胡为道:“你若真心效劳,这便速速让开了!”陆黔正色道:“请问胡大哥,韵妃娘娘要你们寻的东西,是否为如花夫人所藏财宝?”胡为冷笑道:“娘娘在皇宫居住,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还会稀罕那点零碎?”
  
  陆黔道:“兄弟也推想不是,那这财宝对各位来说不就是意外横财么?先待她去掘了出来,人人均可分得一杯羹。”见众人已隐隐动容,又趁热打铁道:“我此时拦着,也是为你们想啊。一来那东西未必在她身上,你们如此卖力,韵妃娘娘也别无他赏,再说我师伯可不像兄弟这般好说话,动起手来,多有伤亡,仍是徒劳无功,又负了家中苦候的妻儿老小,那不是出力不讨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依我说不妨将沉香院一把火烧了,做足表面功夫,回去也好向主子交待。”
  
  胡为听得不住点头,道:“这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但你可别想给我弄甚花招。”陆黔笑道:“在胡大哥面前,兄弟哪敢造次?”胡为笑道:“好,你就去吧。”
  
  陆黔又向黑衣人行礼告辞,慢慢下得楼来,见大厅中尸横遍地,一片狼藉,叹了口气赶回客栈。楚梦琳又已睡去,但他刚目睹过这一场杀劫,倒尽胃口,此时早已冲动尽消,在一旁枯坐入夜。方听到门外有极轻响动,开门一看,正是崆峒掌门与如花夫人,两人二话不说,牵起他手快步出店。此时夜深人静,空旷旷的大街上除他几人外,再无旁人。
  
  三人走的尽是些偏僻小巷,不多时拐入条阴森森的胡同,钻进一间破屋。在崆峒掌门森冷的目光注视下,如花夫人蹲下身,从墙角抽出一块松动的石头,陆黔晃亮火折,见她捧出的是个小铁盒,古铜色泽,外观甚是陈旧。却不见如花夫人再有下一步动作,奇道:“夫人,你说的财宝呢?这铁盒里,装的可是银票?”
  
  如花夫人道:“是我自己的钱,为何要去交给钱庄打理?银票有价,这却是无价之宝,劳烦你们护送我到京城,我要进宫面圣。”
  
  崆峒掌门失笑道:“你在痴人说梦么?你待以何身份面见皇上?”如花夫人道:“我这里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但却可用来同皇上做笔交易,相信他会有兴趣。”
  
  陆黔冷笑道:“夫人,小侄就有话直说了。我虽不知韵妃娘娘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中,但你这一套在她那里行不通,在皇上那里更别想有何转机。单不说这‘家丑不可外扬’,此外皇上疼爱韵妃,为了保全娘娘,自是留不得你。反正这官官相护,强权欺人之事,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这等卤莽行事,只会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如花夫人充耳未闻,唾沫横飞的道:“韵妃要掩饰身份,千方百计想抢回的就是这盒中的卖身契。我十余年费尽心血的经营,沉香院中的无辜人命,还卖不出个好价钱么?皇上若也如此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怎生塞住天下悠悠之口?”
  
  崆峒掌门冷笑道:“在你眼里是无价之宝,在旁人眼里是不值个价的废纸一张。我劝你趁着事端尚未闹大,尽早离开荆溪,隐姓埋名,重新做些正经营生,别再动这些荒诞念头。”
  
  如花夫人失声道:“你要我走?你不管我了么?你忘了初识的风雪之夜,那时你什么都不是,又冷又饿的倒在街头,是我曾给你喝过一碗姜汤,救了你的性命。多年来我守着这家沉香院,你要银两我供你花,你想一统江湖需要情报,我就广积人脉,四面去给你打听。你风风光光做了掌门,难道咱们旧日的情谊,就负心薄幸,全都忘了?”
  
  崆峒掌门冷冷的道:“你确是帮了我不少的忙,但那时你还有用啊,现在的你孤家寡人,又是朝廷钦犯,我们带着你跑江湖,还有安宁日子过么?”他口中与如花夫人说着话,身子却忽然蹿出,门外一名女子“啊”的一声惊呼,被抛进房来。崆峒掌门拦在门前,阴恻恻的笑道:“楚姑娘,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原来楚梦琳在房中久候陆黔未归,躺在床上生着闷气,一面算计着要如何向他盘问。后来暗中留心,待其半夜随人出去,虽不知所为何来,但想定有古怪,遂悄悄起身跟随。当时几人琢磨他事,也没留意。随后听他们在房内低声密谈,除陆黔外,另两人口音甚熟,一时却又记不起究竟是谁。如花夫人尖声说话,愤慨已极,她听得专注,不知怎地就给察觉了,被一人捉住手腕,点中了穴道。
  
  房内微弱光线下,面前那人竟是崆峒掌门,心中一凛,惊道:“你……是你?你怎地没死?哼,真是好人短命,祸害贻千年!”崆峒掌门冷笑道:“祭影教的大小姐是好人?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梦琳一惊,却仍嘴硬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是昆仑弟子,你胆敢诋毁我全派?”崆峒掌门捋须淡淡道:“陆师侄,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不认师妹呢?”陆黔从他身后转出,微笑道:“师伯抬举了,小侄若是有个生得如此标致的师妹,那可不要快活死了?”
  
  崆峒掌门道:“看清楚些,即算不是你师父的弟子,也不是你师伯和掌门师叔的徒儿么?免得生出误会,惹得大家不快。”陆黔笑道:“同为一派,纵然互不相熟,总也是识得的。”崆峒掌门笑道:“但这女娃娃一心要做昆仑弟子,索性你就来者不拒,收了她为徒吧。反正何征贤一死,你就是新任掌门,将来还要收不少弟子,让她入门早些为大师姊,将来就可让那些小徒扮猴儿给她瞧。”
  
  楚梦琳听他竟能复述自己先前的玩笑话,怒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原来这都是你们策划好的……你们……真卑鄙!”崆峒掌门笑道:“你怎能说我卑鄙?你这小师父见你生得花容月貌,数次想轻薄于你,亏得我及时拦住了他,才保全姑娘清白。”陆黔叫道:“师伯,我……哪有数次?”楚梦琳气得几欲晕去,闭眼不看。
  
  如花夫人忽然叫道:“我认得你这妖女!好哇,你们窝藏魔教乱党,我要到官府去告你们!”崆峒掌门向陆黔使个眼色道:“让一个人闭嘴的方式有很多,你是知道的?”
  
  陆黔颔首道:“如花夫人,待我来同你说说道理。”缓缓走近,忽听得如花夫人一声惨呼,楚梦琳惊愕睁眼,见她小腹已插了把匕首,直没至柄,衣衫尽已染红。如花夫人缓缓抬手按上伤处,呆看着满掌鲜血,眼神哀怨至极的转向崆峒掌门,涩声道:“你……你真就忍心……”
  
  陆黔森然道:“只消先保住了性命,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个道理,是我师伯教我的。怪只怪你自己,太也不懂见好就收。”手腕一绞,凝视着如花夫人在眼前倒下。
  
  楚梦琳恨极了陆黔与沈世韵,对如花夫人生出几分同情,怒道:“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同我交手啊,那才能令我心服口服。”陆黔冷冷的道:“楚姑娘,你看我师伯为了大业,连他的老情人都牺牲了,更何况是你?我劝你还是识相些,免受无谓的皮肉之苦。”楚梦琳再要喝骂,忽感一阵有气无力,叹道:“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愿意来给我做保镖,又能陪我说话解闷,倒也不坏。”
  
  崆峒掌门赞道:“楚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只是今后我这师侄可不能再给你当牛做马了。”楚梦琳道:“他……哼,这样的卑鄙小人,我还不要呢!你别侮辱了牛马。喂,什么时候上路啊?”
  
  崆峒掌门道:“如花夫人就是做了鬼,也还是怕寂寞的,楚姑娘今夜先在这里陪陪她,明日动身。”楚梦琳惊道:“你要我同她……”想到要同尸体在一起过夜,周身掠过一阵寒意。陆黔道:“你一生看得最多的,只怕便是尸体,早该司空见惯了。师伯,小侄在客栈尚留有间上房,请师伯去好好歇息。”崆峒掌门道:“好,谅她也跑不脱。”
  
  楚梦琳又惊又怕,待二人走远,想到自己一时任性,竟落到如此境地,在教中便是再受冷落,又哪曾受过这种苦?越想越觉心酸委屈,低声哭了起来。
  
  李亦杰与南宫雪也曾听闻清军攻陷潼关,大清开国等情,亦唯有淡然处之。但问起自己何故先去,南宫雪每每含糊其辞,问得多了,知道遮掩不过,方将陆黔下毒加害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又当先责备自己没用,无法保住剑谱。
  
  李亦杰叹息之余,反来宽慰她“秘笈乃身外之物,你无恙就好。”南宫雪仍难释怀,李亦杰只得与她一齐大骂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又说自己定在英雄大会上向师父讨教,以本门功夫堂堂正正打败陆黔,才使她破涕为笑。
  
  这一路风平浪静,在大会前一日抵达论剑林,各派掌门率领弟子均已陆续到了,各人微笑寒暄之余,眼底又都含着些愤慨,想是攻打祭影教损兵折将之故。
  
  李亦杰环视未见师父,意兴阑珊,又无意凑热闹,便倚树养神。却有一名小道上前笑道:“李师兄,幸会。”李亦杰也不认得他,随意抱拳还礼,再不理睬。
  
  那道人笑道:“李师兄贵人多忘事,小弟是武当派绝焰。”说起别后自己已大改了先前浮躁性子,潜心练武,盼明日一展身手,又携二人去参见各位前辈。待介绍到崆峒掌门时,南宫雪冷哼了句“冤家路窄”,李亦杰却已冲上前扯住他衣领,怒道:“老贼,你还敢前来赴会?”
  
  崆峒掌门二指按向他手腕,李亦杰立感一阵大力压到,五指酸麻,放脱了手。崆峒掌门慢条斯理的抚平衣上皱褶,懒洋洋的道:“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之事,这里也不是龙潭虎穴,有何不敢来?”李亦杰道:“但你所行,怎配得起‘英雄’二字?”
  
  崆峒掌门笑道:“是啊,贫道可比不上李师侄通敌叛国,卖主求荣,在战场大展神威,凯旋而归,风采依旧。此后官路四通八达,平步青云,可喜可贺,尊师也定将以你为荣。”
  
  李亦杰听他语气,竟是已同自己师父说过了,而从他嘴中又怎说得出好话?咬牙切齿的道:“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双拳紧握,骨节微微作响。忽听得身后有人怒喝道:“放肆!你这是同师伯说话应有的态度么?”一个书生打扮之人款步走出,面容儒雅,唯难掩一脸怒色,正是华山派掌门孟安英。
  
  李亦杰喜叫:“师父!”忙要上前行礼,孟安英侧身不受,厉声喝道:“孽徒,给我跪下!”李亦杰对师父向来言听计从,忙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又叫:“师父!”孟安英冷冷的道:“你还有脸叫我师父?你这次下山以来,做下了多少违反门规,大逆不道的恶行,可还数得清么?如今人人说我孟某人教徒无方,累得华山全派背上骂名,你该当何罪?”李亦杰慌道:“弟子害师父英名受损,罪该万死。”
  
  南宫雪看不过去,劝道:“师兄一直遵照师命办事,不敢有半分逾矩……”孟安英怒道:“哪里轮得到你为他求情了?你师兄胡闹,哪一次少得了你?”南宫雪见惯师父和颜悦色,陡然声色俱厉,也不敢再说。孟安英又转向李亦杰道:“你大闹临空道长寿筵,这也是奉了我的命?”
  
  崆峒掌门在旁微笑道:“孟兄勿怪,李师侄确是依照你的吩咐,前来强抢断魂泪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孟兄没得到宝物,也别迁怒于他。”李亦杰怒道:“住口,谁要你来做假好人了?”抬头见孟安英凌厉的目光一扫,忙缄口不语。
  
  孟安英续道:“你从青楼拐带走一名卖唱女子,一路护送她去长安,为师当你是小孩子家贪玩,也可不予计较。但你与祭影教妖人勾结为友,行事入了魔道,杀死建业镖局龙老英雄,手段太过残暴,俨然与妖人已成一丘之貉。就算我能容你,武林规矩也不能容你!”
  
  李亦杰道:“弟子不敢欺瞒师父,与魔教断无私交,但盼师父明鉴。”说着连连叩头不止。孟安英哼了一声道:“你没有么?难道你师伯还冤枉了你不成?”李亦杰不知真相,只道是崆峒掌门又来陷害,恨恨的道:“他恨透了弟子,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崆峒掌门微笑道:“那或许是我弄错,也未可知,师侄认得楚姑娘么?”南宫雪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她知道有一件令李亦杰绝难承受之事转眼就要揭晓,苦于无法阻止。
  
  李亦杰惊道:“你说梦琳?你将她怎样了?”楚梦琳数次冲撞于崆峒掌门,若落在他手中,势必凶多吉少。崆峒掌门笑道:“师侄既已承认,那贫道的担心就是多余了,这女子正是魔教的大小姐啊,你说这妖女该不该死?那‘残煞星’暗夜殒手上沾满的鲜血,犹胜于师侄饮过的水,他们的主子江冽尘江少主,那不久便要继任教主了,将来李师侄顾及兄弟之情,不忍动手,难道还要咱们统统向魔教俯首称臣?”
  
  李亦杰眼神错乱,只喃喃道:“不会的,不可能的。不会的,不可能的!”踉跄站起,转向树林间急奔,一路挥剑乱砍。南宫雪急叫:“师兄!”顾不得师父脸色,顿了顿足,快步追去。犹听得李亦杰嘶声叫喊,远远传来,如野兽悲鸣,脚边散下的尽是些被他砍落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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